殷秋重伤了那妖,十几人再一齐镇压也不算天大的难事,倒是万分耗费精力。
一番收拾过后已是傍晚。
日暮西斜,余晖耀眼。
众人心中有愧,镇压结束立刻忙前忙后,端茶送水伺候师姐,发誓今后定认真学术法,又个顶个积极跑去膳房。
九师姐和十师姐慢慢调息好,在前庭端坐等师长们归来。
殷十文不禁感叹:“百闻不如一见,大师姐居然那么厉害。”
“同门数年,都没见过大师姐几次,全靠听宗主的夸赞想起宗里还有大师姐这号人物。”九元连连点头,“不是因宗主名中有‘三’字,宗中就没立二师姐三师姐吗,但偏偏让年纪比我们小的大师姐当大师姐。”
十文蹲下检查那团死物,笑说:“宗主第一敬重牌匾上的宗训,二就是敬重大师姐了。”
“唉……大师姐的确是天才,原先听长老夸赞得神乎其神,今日一见,果真像神仙一般。”
被镇压后的妖还算活着,但是完全不能动,空有一副可怖的外形。殷十文将其扔在一旁:“九元,你见过神仙吗?我倒是想见见,如今妖林海异象,师长们竟都去了,事不小,不知是否会像曾经有神仙来助。”
“我虽排你前面,但你知道我是不如你的,你都没见过,我怎么可能见过。长生不老,法力高强,无忧无虑,神仙真让人羡慕。话说人间若是有神仙,一定是……”
“大师姐那般!”二人异口同声。
九元想了想又道:“不过神仙未必有大师姐那般出尘高雅,也未必有大师姐那般高深法力。”说完自己还笑了,“哈哈哈,我怎么和师长一样式地夸赞大师姐了。”
“你我命悬一线时来救的可不是什么神仙,的的确确是大师姐,说是神仙有何过。师姐修为高深到难以莫测,又有那般惊人仙姿,神仙指不定不如师姐。”十文更是振振有词。
“说得也是。”九元忽然一拍桌。“对了,我们以后可不能懈怠了,一定练死他们。”
“先想想怎么和师长交代吧。”十文叹气,抬头望天。
圆月缓缓升起,暮色一点一点褪尽。
殷秋并未回闭关处。既已出关,便不急于一时回去,更何况闯入镇妖宗的,不止一只妖怪。
趁虚而入的还有另一个。
只是她绕了镇妖宗一圈都没找到,那是很淡很散很复杂的妖气,甚至有几分熟悉,几乎能和镇妖宗内寻常的味道融为一体。
树影婆娑,偏僻处向来不会点灯。
她不心急,一间间找。斩妖这些年,头一次碰见气味如此怪异的妖。不仅修为比第一只高出数倍,而且把妖气藏得如此隐秘。
心底倒是很期待这妖的,毕竟从来没有妖怪能有命接下第二招。
当踏进院门时,便确定了那妖在门虎殿内,没有丝毫犹豫就径直走向殿门,低头看了眼落灰的铁锁,锁开砸地,链断门启。
门虎殿放着镇妖宗历代积累的降妖法器,陈列有序,封尘已久。日子太平,宗中人员一年也用不上一件法器,不常有人来打扫,因此有些落灰。
在开门的一瞬,强大的妖气席卷细小的灰尘扑来,殷秋微微动手,风与灰都停滞在空中。殿内充斥邪气抵御外人入侵,她在门中站定,双手将门推开到边撞出响声,灰尘簌簌落地。
殷秋没来过门虎殿,在宗门多年来,一贯是成日闭关修炼,为数不多出关的那几次也是为了除妖,对法器却是了解甚微。
殿内小物件放在靠墙的排架上,重要些的安放在十几个独立的台柱上,中间最华丽的矮台柱上的乃是宗门最为重视的宝器。
殷秋扫了一眼,估摸统共有百来样,虽没学过怎么用,但想用拿起来就能用,心道这妖是自寻死路来了。
殿内无灯,中央开了一圆天窗,殿内不再漆黑。月华直直洒下,映照在台柱上,映照在靠台柱而坐的妖身上。
那妖原本是睡着的,殷秋靠近门虎殿时便听见声响睁开了眼,此刻才侧头看来,面上带着一丝诧异,而后收敛了神色,是没想到来人是这样的。
他后知后觉自己从矮台上拿的东西在手中已经握得温热,紧紧攥住,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松手。
殷秋对那物并不在意,反倒是仔细打量着妖的面容。
完全的人形,人的样貌,在人类中算得上十分俊俏,即便是面无表情,也掩盖不住浑身的妖冶。
殷秋没见过这样的妖,一般的妖都是奇形怪状或是张牙舞爪的。眼前这位除了一袭黑衣和四溢的妖气外,其他的和传统的妖鬼完全沾不上关系。
邪气与正气共存于那妖身上,不知是月光柔和了他,还是说,那股圣良是他自带的。
殿内唯二的亮处是天窗和门,月光就从这两方透进。
月淡如水,风轻吹起,门口的身形影影绰绰,而妖的双目在夜里更能看得真切。
他望着殷秋,一股扯心之感腾升。忽然间想说点什么,可是很多年没说过话了,也好像是记不得该说什么了。
谁也没说话,一切都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