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耀天帝回到座前,面朝玉柱,思索着。
方才的爆鸣声,响彻天庭。
一柄扇直直嵌进玉柱壁上,扇穗垂下晃荡,污血顺其滴窜,流下一滩血。
扇与柱撞击造成的轰然余震,撬动天庭的梁柱。
柱下倒着一个白衣男,已经没了气息,帽冠摔在一旁,浑身沾满血,肩上破口处依旧源源冒出血液。身型模糊,被周遭的邪气团团围绕,鬼怪般的邪气缓慢淡化。
曲尧从正门迈入,这番场景就映入眼帘。
难辨是神是鬼,但霎时想起阅说元君所说的弑神印,曲尧抬手掀袖,却并未看见任何痕迹,微微一愣。
白衣男子已然魂飞,开始散魄,转眼间,躯体逐渐散尽,空留几片血泊。
万顺君从柱间闪身而入,环视一周,不见天庭有何妖魔踪影,只存留妖鬼气息和几处血迹,于是快步走到曲尧身边,看她的白衣仍是洁净无污才放下心来。
崇耀天帝不苟言笑,在御座前徘徊,适时叹气一声,又摇摇头。
“天帝。”万顺君行礼。
“免了。”天帝双手背在身后,下阶近玉柱才停步。
他仰首望着那仍在微晃的扇坠,最终视线转到万顺君身上,“你这一扇倒是及时,却不长眼,差点伤到本帝。”
此刻万顺君不知为何不见鬼怪的尸体,但明白曲尧定是打中了那妖魔,不禁莞尔,又及时收住表情。
他抢先道:“还望天帝恕罪……”
“是我砸的。”曲尧出声打断。
一阵凌乱的碎杂声响,天庭的侍卫和官仙们匆匆赶来,
竹胜仙君大骇,惊叫道:“大胆万顺君!你竟敢用扇子破坏神柱!这这这,遍地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他学着左辅君爱拿扇子,天庭出事的地儿也有把扇子,不先声夺人,被旁人误会就不好了,更是掏出自己的竹扇子直指万顺君,面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竹胜仙君看他不爽很久了,今个可算逮着机会,挺着腰杆向前咄咄逼问。
万顺君一动不动,明显是不想搭理他。
“妖鬼之气闻不出吗?” 曲尧倏然出问。
天庭内,诡气减淡不少,但残留的那小部分,也足够让群仙感知到并心生警惕了。
官仙们议论纷纷,不全然像竹胜仙君那般莽撞乱言,看着四处的血迹,面上皆挂着吃惊二字,毕竟天庭起码有百年未见过血了。
天帝抬起左臂示意安静,洪厚的声音传遍天庭:“桑成右辅君,私下修魔多日,损心害性,今日突然走火入魔。”
他将众仙听了这番话后脸上浮现的错愕神情尽收眼底。也是,桑成君百年辅佐天帝,与万顺君同等高职,享有盛名的谦谦君子,一朝如此,众仙想知道其中原因。
金龙刺绣长袍拖在玉阶上,天帝回身,落座龙椅。
沉重的语气中夹杂着失望与无奈:“大抵是上回派他下界办差,被妖魔迷惑住了心性,前些时日他提出闭关修炼,本帝看重他,便恩准了他。”
“谁曾想,他竟是修妖道!”须臾,几个字重重掷下。
天帝一向严肃的表情不变,面上却突兀地带着悲字,众仙想,大约是未能挽回桑成君性命的愧疚,崇耀天帝,他们的天帝,多么仁厚。
如此一点,官仙们便明了此事由来。
“共事几十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枉费同僚那么信任他,桑成君此举背叛天界不说,竟然不知死活得在天庭闹事,一刻前在外一闪而过的妖气也是特意支开我们,为了向天帝下手吧!”
天帝可是半点没沾血,众人之中出现嘲讽桑成君自不量力的声音。
文记、文培两位史官在一旁案桌上奋笔疾书。
“刷刷刷”记录所有人的言行。
崇耀天帝话锋一转:“桑成君入魔,欲斗,敌不过本帝,欲逃,直冲来一柄扇,本帝轻松躲过,桑成君未能躲过,被扇打中。”他的目光投向曲尧。
曲尧学着万顺君,上前一步再说话:“我扔的折扇应是只伤了那桑成君,并未取他性命。”
“嗯,”天帝颔首,眯了眯眼,“此招倒是很险……”
万顺君倾身向前一步。
“天帝英明。”他拱手作礼道。
“此次万幸天帝在场,当机立断手刃了桑成右辅君,免了天界一场祸事。在下有罪,公务在身,数月未归,倘若能在桑成君走火入魔前归来,兴许还能先察觉,便不必劳天帝亲自动手。”
崇耀天帝顿了顿,抬起他灰黑的眼眸,无声俯看着阶下的一切仙神。
“世事难料,再次受这弑神印,竟是弑座下辅君所得。”天帝叹气,带着似有似无的几分愁容,不经意在众仙眼前展露了弑神印,白色复杂的图纹,闪着光芒。
侍卫们头低了一片,生怕多看一眼,冒犯了天帝。
众仙连连叹息。
“天帝节哀,弑神印乃荣誉。”
“这右辅君自毁前途,相信不久后会便有新神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