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贺明隽的劝说下——或许只能用“提醒”来形容,廖春花还是同意了把贺大山带上。
毕竟她上门是去退亲的,顺便还要催一下债,这两件都是挺讨人嫌的事。
虽然廖春花一个人也不怕,而且她大儿子又是个棒槌,恐怕去了也只会杵在那儿,但多一个人总比没有强。
廖春花都快走出大门了,又转头快步回了屋子。
她要梳一下头发,再换身体面衣裳。
这时,大嫂庞冬妮忽然惊叫一声:“哎呀!幺弟和大山还没有吃饭吧?”
贺大山听到她的话,开口说了个“我”字,又低下头,把嘴紧紧闭上了。
廖春花五十岁了,但耳朵还很灵,她在屋里喊:“小草,你去烤几个馍!”
贺小草先撇撇嘴,才“哦”了一声。
在贺家,只有一个人能有这样的待遇。
要是别人,只能饿着,或是啃凉馍。
因为烤馍费工夫不说,生火还要消耗一根火柴。
贺小草往屋里走,找廖春花拿锁着馍和火柴的柜子的钥匙。
正向外走的贺明隽在堂屋门口顿住,对贺小草说:“不用了。”
迎着贺小草诧异的目光,他解释:“买了肉,我等晚上吃。”
贺小草就露出一个果然如此又带点嘲讽的笑。
然后,下一秒,她的身体就十分诚实地咽了下口水,因为她听到贺明隽说:“妈,晚饭吃饺子吧?”
饺子啊……他们家上次吃是中秋节,还没有肉,只打了五个鸡蛋,根本尝不出味。
上次吃肉馅饺子,是在过年的时候。
哪怕贺小草都二十五岁了,听到饺子还是馋。
其余人也都伸长脖子,期待着廖春花的回答。
就连抽着旱烟的贺父都咬着烟嘴没有动作。
那可是饺子啊!还是肉馅的!
不同于肉的其余做法,比如炒肉或炖肉,每人分两块、嚼几口就没有了,而且廖春花偏心谁就给谁多分肉。
饺子就不一样了,每一个饺子都有肉味。
而且,饺子馅是搅拌均匀的,就算少分几个饺子,相对来说还是能多吃到一点肉的。
要是没有人提这个建议就罢了,可现在他们已经产生了联想,如果吃不到的话,估计他们今晚梦里都会馋饺子。
廖春花就在屋里喊:“就你馋!咱家什么条件啊?这不年不节,还吃饺子……”
只是,相较于对其他人劈头盖脸的骂,她现在对贺明隽的絮叨听起来就多了些温和、纵容。
她甚至都没有直接一口回绝,而是说:“等我回来再说。”
现在廖春花一心记挂着杨家的事,脑海里都在演练到时候她该怎么发挥。
虽然这事是他们家有点不太厚道,但她绝对不能上去就认错,那会吃亏的。
相反,她应该一下子压过杨家,让他们既要同意婚事作废,也不能到处说她家幺儿的坏话,还得把钱还了。
廖春花收拾妥当,就思考着,快步往外走。
贺大山沉默地跟在她后面。
贺家其余人像目送打仗的将军一般,看着她走出大门、身影逐渐变小。
“咳……”靠在墙根蹲着的贺父吐出最后一口烟,清咳一声,他磕着烟斗,也没看贺明隽,问道:“真不结了?”
贺明隽:“嗯。”
然后贺父就没再说什么,叹着气站起身,把烟斗放好,去剥玉米了。
只是他的背影似乎都透着忧愁,和廖春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此,贺明隽视若无睹,自顾自地把今天采购的、自己要用的东西收拾好。
等他把装着毛巾、牙刷等杂物的瓷盆端在手里,又忽然顿住。
贺明隽抬眸,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贺大丫正朝这边望。
他也没喊她,只伸出空着的右手招了招。
等贺大丫走近,他把瓷盆递过去,很理所当然地指使:“放到我屋里。”
贺大丫要用两只手抱住。
大丫的母亲就站在架子车旁轻轻摸着新买的布料,也没有阻止贺明隽使唤小孩。
庞冬妮还问:“真做衣服啊?这么多布……”
贺明隽没理会。
被贺明隽无视,庞冬妮也不恼,继续说:“咱妈也没有交代,这些布要先放到哪儿。”
贺明隽从中找出做被里和被面的布,说:“这两块布给我缝新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