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看向一旁的云星起,笑道,“小公子,你来说。”
他逃离京城后,一直培养赏识他的王爷回过味来,没少下令派人四处张贴印有他画像的追捕令。
偶然间,他瞧见过几回,画得十分写意,没一处和他相似的。
以防万一,数月下来,硬是不敢走官道,多走的是林间小路。
有的路走多了,人有时就看起来像个乞丐了。
好在最终平安无事到达驿站,稍稍打理后遇到了镖队一行人。
眨巴眨巴眼,对于露脸云星起觉得无所谓,他不可能一直在客栈里蒙脸生活。
而且他有自信,一般人凭画像认不出他。
另一大原因是,越往北边走,张贴追捕他的画像越少,到达驿站之前的几个城镇,他压根没在公告栏上看见过他的画像。
应该是王爷的势力尚且没有到达边远地区。
他利落地一把扯下遮脸白纱,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来,“给她看看,无事的。”
他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气质干净清纯,一露脸,顿时显得店内其他男性灰头土脸。
抬头和罗掌柜对视上,她的眼神一下变了,“小公子,你长得真好看,和这些人长得不一样了都。”
保持的距离被她刻意拉近,眼看又要挨近云星起,一把被镖头推开。
“别整这些没用的,快告诉我们房间在哪。”
不给她看云星起的脸,就是怕这种事,麻烦。
看他有人保护,罗掌柜有所顾忌,到底是收了心。
更多是瞧见了云星起的脸后,发现不是她有印象的那些人,可能是纯粹撞上了?
晚餐是真牛肉,至于为什么确定是真的,大家伙好歹是吃得出来的。
客栈厨房内剩的牛肉不多,各人算是勉强吃饱,队伍内有几人颇有微词,却也在回到房间得知真相后,老老实实去啃了剩下的干粮。
不好吃归不好吃,起码知根知底。
房间说是安排了,实际空房间不多,因此入住大多是三四人挤作一间。
连镖头住的都是三人间,唯有云星起入住了双人间。
不是因为他是花钱入队,是同住人是队内负责照看马匹的马夫。
马夫每日雷打不动早起晚睡照顾马,与队内其他人作息不一,身为唯一闲人的云星起荣幸地被安排和他住一间。
夜深人静,马夫整理好内务后得去马厩了,横竖无事的云星起和他一起去了。
河洛客栈是沙漠方圆三十里地唯一的一间客栈,马厩修得不小,镖队马匹也多。
二人各提一桶草料,占据着马厩的两头。
“嘶、嘶。”
把一束草料塞进石槽,一匹正面对云星起的马突然抬头对他咴咴叫了几声,好像在提醒他身后有什么。
今夜无月,除了旁边客栈窗口和马厩屋檐下散发出的莹莹烛火,再无其他光源。
转过身挺直腰看去,前方黑得像一团粘稠的墨水,隐隐约约有白茫茫的雾气萦绕其间。
凌冽冷风吹过,顺着云星起的领口钻入,激得他瑟缩一下,脑子被吹得清醒些许。
随后,他听见了。
在习以为常的虫鸣和马厩另一边马夫干活的摩挲声之外,一阵急促慌乱的响动传来,似是骏马在砂砾上奔驰。
月黑风高,荒无人烟,谁大晚上不睡觉,在沙漠里疲劳骑马?
嫌自己命大?
别赶路一天太累,出现幻听了?
甩了甩头,企图把杂音从脑子里甩出去。
声音依旧在响,并且越来越近了,向他而来。
云星起是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好奇心驱使他放下草料桶,跨过栏杆,走出了马厩。
前方黑得离奇,光线好像在被吞噬。
取下悬挂在屋檐下的油灯,提灯往前走了几步。
凝固住的黑暗里,有悬浮的影子轮廓浮现。
声响逐渐清晰,轮廓愈加明显,当他终于看清是一匹疾驰而来的黑马,已经完全来不及躲。
黑马速度快得惊人,极速越过黑暗与光明的朦胧分界线,裹挟沙砾的血腥热气扑面而来。
吓得云星起急退数步,直到抵住栏杆退无可退。
提灯在慌乱中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碎裂声,灯油肆意流淌。
瞬息间,人僵着原地脑子一片空白,唯有瞳孔中的黑马向他逼近。
灯油携火趁他不注意,瞬息间攀爬上之前掉落在地的几根干草料。
微风一吹,一堆不大不小的火迅速燃起。
瞧见火光乍起,黑马嘶鸣一声,惊恐地立时拐弯,堪堪蹭着他的衣角滑地而出。
马翻倒在地,扬起一大片黄沙。
发出凄厉悲鸣的同时,一个黑衣人从马背上脱落。
几个连续翻滚,不偏不倚滚到了愣神中的云星起脚边不远。
待黄沙散去,回过神来,赶紧看看自己胳膊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身体零部件都在,马厩附近着火了。
好在火不大,急急忙忙脱下外衣,连扑带踩地把火给灭了。
火没了,他长舒一口气,呼噜一把脸上的灰烬沙土,眼角余光猛地瞥见地上莫名其妙出现了个黑影。
吓得他一蹦,一脚差点踩上去。
快踩上去之前及时刹住脚,貌似是个人?
取下另一个完好的油灯,看清了,确实是个人。
一个满脸血污、江湖人士打扮的男人,大晚上穿身黑衣,生怕别人看得见。
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摸着下巴皱眉寻思起来,一个念头陡然冒出:
等等,不是,这人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