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出之前小刀,小心翼翼切开一片,手下质感和普通生肉差不多,截面像是带细红丝的黑色大理石。
拿起切开的一小片,捏了捏,有弹性,和生肉差别不大。
放下手中切片,观察起桌上物体,随时间推移,他的眼睛逐渐睁大。
大理石表面缓慢长出一层灰色薄膜,薄膜慢慢鼓起,达到一个临界值后,灰色转为黑色,恢复成了之前未切开的样子。
什么鬼东西?
一股粘稠似泥浆的恐惧自脚底窜至天灵盖,吓得他头皮发麻,手中一松劲,小刀当啷一声落了地,铮地一声插进一侧木地板里,好悬没插脚上。
身下椅子发出刺耳摩擦声后挪,他人当即手撑桌站起后退几步,定定注视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存在。
即使是一般活物,伤口痊愈也没有这么快。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在复原。
想起笔记上的记载,这玩意真是太岁的话,岂不是之前用活人五脏六腑与鲜血豢养过?
顿时错感一缕不可见的诡异气息自太岁上方散发而出。
为什么奚自要送给他,完全是个烫手山芋。
处理都不知该如何处理。
扔了吧,不太好,剁碎处理了,跺不碎,会自个长回去。
难道要他收着,以后年纪大了像笔记主人似的,花费大力气绑架无辜路人炼制长生药吗?
这种缺德事他才不干,何况一个人活到地老天荒有什么意思。
窗外黑暗在悄悄蔓延开来,白日喧嚣与热闹被吞噬大半,房内光线明显暗沉下去,边边角角几乎快看不见了。
午餐他未下去大厅,是喊人送上来的,转眼已是傍晚。
与桌上太岁无言僵持一阵,最终抽出垫在桌上的黑布一扔,严严实实盖住了。
眼不见为净,摸出身上的火折子,点燃了一边烛台上的蜡烛。
一星明亮烛火在房内展开,照亮了脚下一大半空间,一个想法猛地钻进了他的脑海里:他是不想长生,可他想知道徐府一案的真相。
所以奚自送了笔记和太岁给他,因为它们是徐府的真相?
不对,它们是之前芳原城失踪人口的真相,笔记主人徐觅为何被杀的真相他尚不知。
根据之前猜测,难道真是奚自误闯徐府,撞上他们豢养太岁的残忍一幕,于心不忍,因而杀了罪魁祸首徐觅?
他说他详细查过,此药对他女儿的病没有用,太岁在笔记中记载效用是长生,那对他女儿确实没用。
如果是奚自出于正义杀的徐觅,又为什么要把死者头颅放在府衙门匾上方?
纯挑衅吗?
或是为了引起京城下派转运使的注意?
笔记中说起过,徐府在芳原城内的人脉可以压下案件影响,要是京城转运使来,估计不抵用了。
看样子,若不是徐觅头颅立在了府衙门匾上,闹得满城风雨,他儿子徐怀是不想去报案的。
甚至不惜在之后坚决提出撤案,要不是他家在芳原城内有点门路,早被拖下去打板子了。
是不是知府也参与了其中?
记得之前去府衙给燕南度做人证,其人态度敷衍,十分痛快地结了案。
之后几乎可说是迅速的,城内一下解除封城,大家伙喜迎七夕。
他对长生之道不感兴趣,不代表另外一些人不感兴趣。
然而带着答案想过程,得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现在的他是想破脑袋想不出个好歹来,不自觉一低头,一点金属反光闪了他的眼,一下看见了之前不小心插进木地板的小刀。
把客房木地板给弄坏了,会不会让他赔偿啊......
先把小刀抽出来再说。
一只手去拔,没拔动,不是,掉下去插这么深的吗?
捋了捋袖子,双手一使劲,拔出来了,人用力过猛一下跌坐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等等,奚自是怎么知道他想要知道徐家一案真相的?
他一边收起刀一边坐在地板上沉思起来,清楚记得,第一次遇见对方,是在他出了池宅后好奇去往徐府躲避轿夫,蹲在巷子里听见了深处歌声。
他与他见面交谈不过两次,没有一次提起过他想要知道芳原城徐府前任当家人断头一案的真相。
或许是奚自第一次遇见他的时间,不是他第一次遇上他的时间?
抬头望向窗外,深灰天幕在快速转为浓黑,对面街景隐入朦胧,晚风微凉,一缕缕吹进房内。
想起来了,之前有一次同样是傍晚,他和燕南度并肩走在黄昏街道上,询问自府衙出来的对方知道多少徐家一案的内情。
他问出一句话后,男人回答了他知道的内情后,脸色霎时变得严肃,周身氛围顷刻间变了,好像在看不见的角落有人在窥探他们。
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所以在燕南度拉他走的时候,一声不吭跟着走了。
是那时候吗?
假设那人是奚自,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在街道上窥探他?
难道,他之前见过在京城的“侯观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