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想:难怪这个男人的画像总是莫名凭空消失。
“对啊,不然我哪来学费和生活费?”慕乐和两眼圆睁道,“这所学校的学费很贵的!助学金什么的申请了还要等大半年才能批下来!”
融旭想起了些什么,眼睛微眯着咽了口口水,问:“买画的是同一个人吗?”
慕乐和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是培鹰学院的理事会会长徐伦先生吗?”
“你怎么知道?!”慕乐和猛地一挺腰背。
“我猜的。”说完,融旭大拇指朝门口方向一指,又笑着说道:“好歹门外还挂着他的签名呢。”
融旭一共在画室内见过四张高完成度肖像,其中有三张是退圈男星的肖像,它们已经不在了,被卖给了理事长。还有一张则是他从未谋面的姐姐融瑛的肖像。
据说她是一位既严厉又亲切的会长,非常善于待人接物、审时度势、运筹演谋,在就任学生会会长的同时,文体综合素质都十分优异,校外经常陪母亲出入慈善拍卖、晚宴社交等场所,十六岁就被父亲准允加入集团董事会旁听。
融旭在家里、报刊、校官网、论坛上都看过一些融瑛的照片,在那些照片上,融瑛脸上总挂着一副随和大方又“不出错”的笑容。
他能够理解为什么大家都那么爱慕她、信任她,因为旁人只看她的眉目,就能被她的自信端庄所感染。
在这间画室里,融旭第一次看到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的另一面——在慕乐和所绘的油画中,他第一次看到面上带有丰沛情感、天真烂漫的笑容的融瑛。
可现在,这幅画像被挂上了一块白布。
融旭转头默默看着那片带有皱褶的白,问:“让你画那幅画的客人还没来取画吗?”
慕乐和的视线也同他抵达一处,心想:人已经来过了,但是没取走。
他耸了耸肩,说:“没呢。”
融旭问:“那张照片你还回去了吗?”
“还了,怎么了?”
“我很好奇那张照片是谁拍的。”
“我可不会透露顾客信息…再说了,我也不知道。”
融旭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好奇而已,又不是非要求个答案。”
“话说回来,”融旭虽努力装作不在意,但心里还是在意,“是因为我的原因,所以画才没有被取走吗?”
慕乐和张了张嘴,说:“没有的事,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画得很好,非常好。”慕乐和没想到融旭会以夸奖他的方式作答,“如果我是预定这幅画的客人,在见到成品后肯定迫不及待想把它带回家裱挂起来。”
所以,如果那个客人没有第一时间取走画,就说明他可能有所犹豫。融旭认为使客人犹豫的绝无可能是慕乐和的画,只能是自己的原因。
“像你说的,这幅画我画得那么好,当然要等真正欣赏它的人出现,我再郑重地把画交给她。”慕乐和两指夹着画笔晃了晃,说,“如果会长觉得别人会因为你而对我的画心存芥蒂,未免也太自大了吧。”
融旭笑了笑,没说话。
慕乐和抿了下嘴,放下调色盘和笔刷后起身扶着他的肩将他推到原本坐的窗边的位置去,然后十分体贴地把那头的窗帘拉好。
他夺过融旭手里的错题本,要求融旭现在立刻马上在窗台上趴好、把眼睛合上,“时候不早了,会长快抓紧午睡吧!睡醒了把心力都放在学习和学生会工作上,多愁善感只会把精力凭白消耗,得不偿失!”
融旭把头枕在叠抱着的手臂上,露出半面笑容道:“难得有你劝慰我的一天。”
“算吗?”这就算劝慰啊。慕乐和心想。
融旭没有应答,可能是他刚刚说得小声,融旭没听见。
很快,慕乐和就看着融旭合上了眼睛,安静如平时伏案午睡的模样。
空调冷风下轻微波动的窗帘不时地与午睡之人头顶的发丝相碰,落在手臂外面的侧面的光影格外温暖柔和。
有那么一瞬间,慕乐和心中突然升起了好奇——好奇昙花是什么味道。
他走到画室一角,翻开一个画了三分之二的速写本,其中三分之一画的是学校里的花花草草、边边角角,还有三分之一画的是坐在窗边椅子上的融旭,在睡觉的、在发呆的、看看书的融旭。
他可以把融旭画下来,但画里的融旭除纸张铅碳外没有任何其他气味。
慕乐和拿着素描本和削好的铅笔走到画架前,轻声搬动画架后坐在视野开阔的椅子上,开始今天的速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