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旭说了声“多谢”,扶了一扶温热的杯壁,最后毅然抬头正视面前的人,单刀直入,“上个月十七号,你进会计组的存储室了,对吗?”
莫承泽没有惊讶于他突如其来的一问,他低头想了想,回答:“我有时会帮忙取放点东西,所以会进去。”
这是经常有的事,所以融旭只指出是哪一天,他也不一定能回忆起来那天具体发生过什么事。
融旭了解地点了点头,随即拿出手机把自己截下的录像片段与照片呈给他看,“那莫学长对那天在存储室遇到的人还有印象吗?”
图片中,莫承泽进去时,那位非学生会成员的到访者就已经在那里面了。
存储室光线比较暗,监控没能拍清那个人的脸,但仅凭他身上宽大的外套这一衣着风格,融旭就把他排除出学生会成员的名列。虽然学生会里的一些人可能都不正眼瞧他,但融旭很努力把所有人的姓名特征都记下来了。
“哦,我记得。”莫承泽也是一看那件外套就想起来了,“他是棒球社今年的新社长,好像是竹雯的堂弟。”
棒球社……还有亲戚关系,难道真是竹雯做的吗?听完莫承泽的话,融旭陷入了沉思。
“我当时还警告他来着。”莫承泽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沏了杯茶。
“什么?”融旭转头看向他,蹙眉道。
莫承泽拿起杯子却只是端着,像是特意借样东西把二人隔开,他说:“他好像想把一些东西塞进当月的文件盒里,我制止了,还跟他说竹雯平时用的纸都是特制的,他那几张即使有印戳也太假,一下就会被发现。”
“于是他就去仿造、或者去偷竹雯的纸?”融旭依旧眉头紧蹙,问。
“那我就不清楚了。”莫承泽垂眸抿了口茶,然后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眼皮,说:“不过那位堂弟同学人品风评似乎不怎么好,性格有点偏执好胜。”
“去年棒球队出去打比赛被查出有队员使用了兴奋剂,差点害学校整个棒球社停摆,后来那个队员和当时的社长在全校师生面前自首,然后就被清理了。接着堂弟同学主动请缨、临危受命担任新社长,靠拉自己家的资金赞助又给社团和球队盘活了。”
这跟那人偏执好胜有什么关系?如果是有关系的话,那关系就是……融旭咬了下嘴唇。
莫承泽喝了口茶后把茶杯放下,把话题重新带回到会计组储存室发生的事件中,“我在想,自己当时是不是警告得太温柔了,他把我的话当成了是善意的提醒。”
大概就是这样的吧。融旭想。
竹雯他们一整个大家庭虽然没住在一起,但听说往来比较密切,旁系隔三差五就会到主家那边吃顿团圆饭。竹雯就是旁系的一支,她堂弟应该算主家那边的,而且他记得运动社团的社长基本都是alpha,那身为继承主家血脉的alpha少爷,想要拿到竹雯常用的特质纸张和印章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可能,甚至,顺手牵一头顶罪羔羊来都不算困难。
莫承泽并非一无所知,在融旭到来之前,一整册“罪状书”都藏在他手里。莫承泽没点明的事,融旭现在要把它挑到明面上来:“这回竹雯是他的替罪羔羊,是吗?”
“别这样说,羊不会说话,怎么会认罪?”莫承泽淡淡道,“竹雯认罪了,她不是羊。”
莫承泽的话既浅白又复杂,得看听者站在什么角度去理解、去分析,融旭从来就不喜欢这种猜谜烧脑耍心眼子的东西,这会儿他逼着自己不得不想得深了,不仅头痛了起来,他还感觉自己胸膛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说不出的苦涩与郁闷堵在喉间,让他发不出声音。
桌上专门倒给他的茶快要放凉,融旭思考时一直盯着它,最后终于拿起茶杯闷了一大口,勉强算是润了润嗓子。
“那就不是羔羊待宰,而是要宰人咯?”融旭放下茶杯,说。
莫承泽像是被他的话逗笑了,“噗哈,会长说话可真有趣。”
融旭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谢谢,不止你一个这么说。”
之后,莫承泽也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大概也在思考什么吧。
终于,在融旭嗓子干到想自己给自己倒杯茶时,莫承泽张了张嘴,说:“我不建议你蹚这趟浑水。”
“为什么?”
“屠宰场的看客要站远一点儿,染上一身腥会惹人讨厌的。”
融旭低头轻笑了一声,“我本来就被人讨厌啊,莫学长。”
莫承泽继续道:“没人在意你的慈悲,包括竹雯,等下周尘埃落定了,这事马上就翻篇……”
融旭抬头说:“我会给它翻一个更新的篇章。”
“为什么?”这回轮到莫承泽问了。
“因为我讨厌这样的事。”融旭说,“比我自己被人讨厌还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