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微出门时正好碰上回来的元宵。
元宵奇怪地看了郑微一眼,又往屋里瞟,她压着声问:“姑娘怎么出来了?”
郑微说:“我觉着屋里闷,想出来逛逛。”又将沈青烛的原话告诉元宵,眉目间难掩兴奋。
元宵神色却不大好看了,却还是说:“姑娘且等着,我去里边给你拿手炉。”说着便进屋了。
过了好一会才出来,元宵递给郑微一个暖乎乎的手炉,让她揣在怀里。
“姑娘,走吧。”
郑微感受着怀里的暖意十足,迈着小步子与元宵并肩而行。
这处宅院极大,有花园有亭榭还有荷塘。可是这冬至时节,花园里只有寒梅独立,亭榭间尽是皑皑白雪,荷塘里死水无波,偌大的地方似乎就只有她们三个人住着,连虫鸣鸟叫也没有,四周只听得见风吹雪落的簌簌声,实在是冷寂萧条的很。
元宵在一旁走着,神色凝重低落。
可郑微是头一次见这种名门贵族的大宅院,虽然萧条但难掩富丽堂皇,她左看右看,觉得万物都十分新奇。
那寒梅是院子里唯一的颜色,郑微踱步过去,抬手轻轻抖落花枝上的积雪,又抚了下那花,似是怕它疼,指尖小心翼翼的,不敢使力。
元宵在一旁看着,想起方才进屋拿手炉时沈青烛的叮嘱,忙道:“姑娘莫碰那雪,免得受凉。”
郑微朝她笑,浑不在意道:“我来沈府前什么风雪没挨过?就这么点积雪,哪能将我凉着呀。”
元宵闻言便沉默了,半晌又低落落地说:“可小姐连这点雪也碰不得。这冬日里,别说玩雪了,门也出不得。”一字一句间全是心疼。
这话倒把郑微的心情讲的也低落起来。
她想着沈青烛那脆弱苍白的模样,又望着那紧闭的窗棂,低声问道:“你家小姐得的是什么样的病?”
“小姐是娘胎里带下来的顽疾,怎么治也治不好。气力也没有,凉热也碰不得,大夫说这症状像极了痨病,可是又不完全是。照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看啊,说不定比痨病还要重上好几分。”说着元宵有些气馁,又十分替沈青烛不甘。
“我家小姐这般良善的人,怎么就害了这么个难治的病啊,真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
说罢又觉得不妥,小姐病的这样重,若是郑姑娘不愿意再在这里待着陪一个将死之人怎么办?
于是元宵悄悄抬眸观察郑微的神色,却见她眼皮耷拉着,唇线抿直着,什么表情也没有。
摸不透郑微的情绪,元宵心里有些没底,于是又替沈青烛保证似的道:“我家小姐待人是极好的。郑姑娘跟着小姐定能衣食无忧。”
郑微抬眸望她,浅笑了一下,道:“我知道。”
“我知道”是什么意思?
是知道小姐待人极好所以愿意留在这,还是明明知道小姐待人好却还是无动于衷?
元宵不解,却见郑微自顾自往前走。
在这园子里逛了一圈,手炉也渐渐失了温度,郑微隐隐有些冷,便拉着元宵往回走。
“这园子这么大,怎么就只有你一人服侍小姐?”
元宵解释:“小姐的衣食住行自有旁人准备,不过他们都住在别院,若小姐有吩咐,便遣我去说一声便是。小姐喜欢清静,也只受的了清静,所以只有我贴身照顾她。”
“可如今我来了……”郑微试探道。
元宵忙说:“姑娘同旁人不一样的!”
郑微见元宵这么慌张地开脱,没忍住笑了笑,却又接着问:“如何不一样?”
“就、就是……你还是问小姐去吧!”元宵涨红了脸,怎么也讲不出小妾这个词。
其实当初小姐同老爷夫人说要讨个小妾纯粹是气话,沈青烛不过是想要个貌美的姑娘陪她新鲜几天。
可是如今看沈青烛对郑微那态度,元宵心里清楚,小姐这是对郑姑娘动了心思。
只是这才一天,小姐的心思深浅尚未可知,但总归是待她与对旁人是不同的。
郑微怎么敢真的问沈青烛,现在尚且离卧房还有一段距离,又觉得逗元宵十分好玩,故而又道:“可是待我同待你一般好?”
元宵为难地想了想:“小姐自然是待我们都很好,可是……可是还是有区别的。”她本想说自己怎么比得上郑微,可是想想同小姐这么多年的情谊,竟然要轻易被这个初来一天的人给比过去了,心里又十分不甘与委屈,便不愿多说了。
“那究竟是什么区别呢?”郑微又问,心里却觉得自己略有些咄咄逼人了。
好在马上便到了卧房门口,元宵推门进去便不管郑微了,一心想要逃避那折磨人的问题。
沈青烛躺在榻上只看见先进来的元宵,急忙问:“阿微呢?怎么只有你一个……”
元宵撇嘴,往后一指,声音委屈地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在那呢!”
说完元宵就进偏房躲着去了。
郑微进来后往里边走,好让沈青烛能看见自己,却又不敢离得太近,以免自己身上的寒气侵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