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祖上原本是在京为官,后来告老还乡,便在这青州城做起生意,沉淀了三代后,到沈青烛父亲沈巍这一代家族已经发展得相当庞大恢弘。
沈夫人是青州城上任府尹之女,同沈家联姻也算是强强联合,之后沈家可以称得上在这青州城只手遮天。
沈巍和夫人育有两女一儿,长女便是沈青烛。
次子沈仕安与郑微同岁,才华出众,文武双全,在众人眼里俨然是沈家下任家主。
然而在沈青烛眼里,他就是个淘气又任性的小孩子,儿时拿弹弓打鸟爬树翻墙的事从没少做。
但他诚挚又天真,见到沈青烛总是甜腻腻地叫阿姐。
知道沈青烛身子不好,他甚至同新府尹的儿子打赌,为了赌赢府尹家那颗百年人参煞费苦心,最后喜滋滋带回来那颗人参献给沈青烛,还对她说:“阿姐,你以后病好了,我们去京城玩吧!”
仕安很向往京城,因为他儿时的玩伴举家迁去了京城,那个小姑娘临走前和他立下约定,长大后一定要在京城相见。
沈青烛说到这时,笑着调侃道:“他喜欢那小姑娘,那时天天吵着要娶她。父亲本想着待二人成人后便去提亲,哪知道他们便这么走了。仕安还为此哭了好一阵。”
可是那颗人参终究没有吃成。那位府尹得知此事后,厚着脸皮带着儿子来沈家道歉,却是为了讨回那颗人参。
沈巍叫仕安将人参还回去,待人走后,还把他打了一顿,勒令之后再也不许同人打赌。
沈青烛的病也一直没有好,仕安便总觉得是因为没有吃成那人参的缘故。
少年十五岁也依旧没有出过青州城,心里对那京城的人和事的期盼不知有没有消减半分。
幺女沈喻年方十二,沈青烛记得从前她还是个奶团子的时候,总要沈青烛抱她。旁人抱她她虽也乖巧,可是一到沈青烛怀里,她便咯咯笑个不停,拽着沈青烛的衣领便不撒手了。
再长大些,到了咿呀学语的时候,她第一个学会的词竟然是姐姐。
“我只不过是抱过她几次,她竟然先学会叫阿姐,可把父亲母亲羡慕得不行。”沈青烛笑得眉眼弯弯,眸子晶亮喜悦,说这话的语气还十分自豪。
元宵在一旁听着也十分高兴,还插嘴道:“小姐哪里是抱过几次,先前还同三小姐一起睡过觉呢!”
“你那时也不过三岁小儿,怎么还知道这个?”沈青烛奇道。
元宵吐舌:“我听我娘亲说的。”
元宵的母亲是沈夫人身边的人,自然对这些一清二楚。
郑微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元宵是沈家的家生子,从小在沈家长大,父母都是沈家的家仆。而那晚领着郑微过来的古怪阴沉的老婆婆,竟然是元宵的奶奶。
两人分明一点儿也不像。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
元宵解释道:“我是随我娘亲。爹爹和奶奶一样,比较沉闷。奶奶并不是凶,她只是年前生了病,嗓子坏了,音调有些难听。”
郑微了然,继续听沈青烛说话。
“阿喻应当出落的相当好看了。她从前就可爱,如今亭亭玉立,言笑晏晏,还不知道得多讨人喜欢。”
元宵立马接话:“我上回去拿药还看到三小姐,穿着鹅黄色襦裙,脸粉粉糯糯的,好看极了!”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高兴说漏了嘴,忙偷偷观望郑微的反应。
郑微果然问:“拿药?什么药?”她望向沈青烛,“你又有什么不舒服么?”
元宵急忙打圆场:“没有没有,是小姐平常吃的药,上回吃完了便去库房拿些新的。小姐好的很,哪能有什么不舒服?”
郑微依旧看着沈青烛,她要她亲口说没事才相信。
沈青烛自然顺着元宵的话点头,抚慰似的笑笑:“你不用多想,我若是有事,还能跟你说这么多话么?”
郑微放下疑心,话题自然又落回那初长成的三小姐身上。
“三小姐看见我还问起你呢!”元宵将那谎圆过去,心里又轻松起来。
沈青烛闻言笑问:“她问我什么?”
“自然是问你身子有没有好些,什么时候准她来探望你啰。”
“那你又说的什么?”
“我自然是说小姐身子……”元宵瞥了眼郑微,才继续道,“说你身子并无大碍。至于探望嘛,自然还得问你。”
“她必然要请你来我这要答复。”沈青烛了然。
元宵点头:“那小姐的答复呢?”
“那自然是不行。”沈青烛学着元宵的语气。
“为何?”急匆匆一句问话,满腹疑惑兼不可置信,却是出自郑微口中。
两人都诧异地望向郑微,接着元宵又把目光转换为疑问落在沈青烛身上。
沈青烛面对两双疑惑不解又势必要刨根问底的眼睛,十分无奈道:“别这么看我。”她伸手将两人眼睛捂住,伸向郑微的那只还顺势捏了一把她的脸。
软乎乎的,有点可爱,有点好摸。
郑微被捏的一愣,躲开那手后,依旧执着问道:“为什么不让他们来看你?”
沈青烛抿唇不语。她很希望郑微不要再问下去了。
她可以很明白直接地向沈夫人说自己是将死之人,不必将精力放在自己身上。可是她不敢对郑微说。
她知道说了之后无非两种结果。
若阿微喜欢她,自然会伤心会难过会失望。
若阿微不喜欢她,甚至想离开这,说不定也会假意悲伤,却在心里窃喜。
可是无论哪一种,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心如刀绞。
她不想阿微伤心,却更不想阿微从不把她当一回事。
沈青烛避开那追询的灼灼目光,淡淡说道:“我喜欢清静。”
可你也喜欢他们,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