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隆冬。
郑微为了不显得太过出众,便在身上披了件狐裘,里面衣衫却甚是轻薄。
依旧戴着幕离遮去面庞,在青州城中买了些祭奠要用的东西,缓缓走向沈青烛的墓地。
那墓早已被人修缮妥当,杂草都会有人时时清理。
这个季节的青州城总是落雪,冷得沁人。墓上已经覆上厚厚一层松软的雪白。
碑前放着些瓜果酒菜,余温早已散尽,甚至还结了冰。看来前来祭奠之人离开很久了。
郑微走到墓前,摘下幕离,默默看着沈青烛的墓碑。
此时暮色将近,拿出不灭烛摆在碑旁,烛火熠熠,雪花落到其上,竟不会融化,只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散到一旁,故而片刻之后,烛台边已生起一圈白。
郑微将自己带来的祭奠用品摆上,为沈青烛烧了些纸钱。又为她倒上酒,自己拿一盏,浅酌一口。
盘腿坐在墓前,神色懒散,眼帘低垂,眸色郁郁。
等了许久,却什么异动都没有。周围连灵力波动也无。孤魂野鬼都见不着一个,哪里来的什么沈青烛的亡魂呢?
郑微蹙眉,仍不死心,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又等了半晌,已经三更半夜,阴气甚重,却还是没有见到亡魂。
“难道骐竭是骗我的?”郑微低语似呢喃,冰凉的指尖戳了戳莲座,“你到底能不能引来亡灵啊?”
话音刚落,烛火却晃了晃,颇为委屈似的。
郑微没忍住嗤笑一声,“你听得懂我的话?”
没有回应。
冷焰矜持。
郑微收回笑意,也是,一个烛台罢了,怎么会听得懂人话呢?死物一个,半点奇特也没有,又怎么能引来亡灵?
也许那传说是空穴来风,骐竭随便说着玩的。
郑微起身,将那烛台收回。叹息道:“罢了……终究是有缘无分。”
她没急着回去,先去了忻瑶的宅院。
门前秋桂早已凋零,稀稀拉拉的几片叶子挂在枝上,怪萧索的。
轻轻一跃,越过院墙,找到忻瑶的房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十分鬼祟又可笑。终究还是回了昭阳城。
到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客栈里十分安静。耳力好些的,还能听见屋里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转身上楼,打开房门,却看见祝璃坐在案边,手里还端着一盏落幽冥,正喝得起劲,见郑微回来,她笑了笑,道:“我实在好奇这不灭烛有没有用,所以过来看看,哪知道你回来的这么晚?”
祝璃又往后张望了一下,郑微身后空无一物,神色略有些凝重,便知晓了结果。她起身,耸耸肩:“看来是没用啊。”
郑微绕过她盘腿坐下,将那烛台扔在桌上,带着点气恼的意味,砸在桌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烛火依旧纹丝不动。
祝璃拿起烛台观赏了一会,试着使些法力驱动它,却发现这烛台在抵抗她。于是抬头看向郑微,问道:“你试过用法力么?也是这样被抵触么?”
郑微鼻腔里挤出一声“嗯”,余光睨了眼烛台,冷冷道:“抵触没有,但是无论使多少法力上去,都毫无用处。别说沈青烛了,旁的鬼都没看见。”
祝璃“咦”了一声,“奇怪,这半夜阴气这么重,怎么会一个鬼也见不着啊?莫非这烛台不是引鬼的,而是驱鬼的?”
见郑微面上浮起怒色,祝璃忙又找补:“或者、或者是沈青烛躲着不想见你?”
拳头“梆”地砸向桌面,郑微咬牙怒道:“她敢!”
祝璃忙摆手:“消消气消消气。她可不就是不敢吗。先前将你强行嫁给那什么男的,你又那么生气,都把她坟给挖了,她肯定愧疚死了,哪敢来见你啊?”
郑微冷着脸,厉声道:“若她真的愧疚,更应该现身和我说清楚。我找了她这么久,她难不成要躲我一辈子么?”
祝璃瘪着嘴,噤若寒蝉。早知道郑微戾气这么大,她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眨眨眼,恍惚了一下,竟有看到那烛火颤了颤。
她凑近拿起烛台瞧了瞧,问郑微:“你可发现这烛台,似乎有些灵性?”
郑微翻了个白眼,嗤之以鼻道:“一无是处的东西,能有什么灵性?”
祝璃腹诽,这姑娘自从修了魔,脾气是越发像茅坑里的石头了,又臭又硬。
注意力再次放到那烛台上,抓着烛座翻来覆去地看,确实看不出什么稀奇,可烛火闪烁并非错觉,于是大胆猜测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是个法器,而且啊……”
她故弄玄虚地敲了敲莲座,等郑微目光落过来,才又继续道:“这法器里还住着个器灵!”她紧盯着烛火,“器灵”两字一出口,那烛火却一丝异样也没有。
肯定是装的。这烛似乎鬼灵精的很。
祝璃蹙着眉思忖,摆出证据:“也许这烛台并非一无是处,只是里面器灵作祟,所以我们驱使不了它。不然怎么会抵抗我的灵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