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的背面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有小动物一样。珂兰纳把身子往下蹲了蹲,眼睛落在洞口的最低点观察着情况。
几只纤细的手指战战兢兢地扣上了墙角缠绵的石膏线雕花,几丝不完整鬈松的银色发丝暴露在珂兰纳的视野范围里,灰色的眼角窥伺着洞口的方向,然后满满把整个银色的脑袋都伸出来。
珂兰纳见状从洞口跨了过去,拍拍肩上的泥灰,上下打量着这团熟悉又陌生的小东西,露出了神秘的嗤笑,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形态的依德林。
稀薄的淡蓝色荧光泛滥在他裸露的臂膀上,宽松的白色衬衫末尾松掉了几个扣子,不属于人类状态的雪白而又荧亮的肌肤潜匿在跌宕起伏的白布下。
两串月白的螺角蜷曲在发红的耳根旁,斑斓的珠光细纹顺着蜿蜒的螺纹盘旋而上,他拘束地摩挲着下半身宽松的水母状睡袍,螺角又不可避免地被玛瑙炙热的眼光浸染着。
珂兰纳的手臂放松地撑在馨香的墙壁上,橙色的目光快把依德林吞掉:“你怎么头上带着两个稀奇的小玩意出来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依德林指向那个巨大的土堆洞口:“这是我的地方,你把它那么大一个洞,你是个强盗。”珂兰纳见证了一个圆滚滚的银色的眼球逐渐干瘪下来。
“强盗向你道歉,我会用这个和这里格格不入的铁板把洞封起来。”珂兰纳笑着给他展示这个大板子,目光一刻也移不开那几枚螺角。
依德林马上用手捂住了软润的小螺角:“不要一直盯着它看!”松掉水母睡袍上的手后腰上的皮肤又露了出来。
珂兰纳继续得寸进尺地打量着依德林:“那不是平时你也没给我们看我才一只看嘛。话说,我住洞里那是无奈之举,你放着豪华的宫殿不住,跑到……豪华的洞里干什么。”问完这句话珂兰纳想用电鳗棒点击一下她的脑袋,她感到了深深的悲凉。
“这就是我睡觉的地方,我每天都住在这里。”
依德林揉揉眼睛,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
“你……”
“依德林,你还在走廊上吗?该回螺壳里了。”
年老的声音从珂兰纳的身后传来,慌乱地依德林拉上珂兰纳的手臂就往转角处跑。
依德林一紧张跑起来像小青蛙一样一蹦一跳的,要不是看他的脸蛋实在惊慌,珂兰纳都快笑出声来。
珂兰纳非常享受这场你跑我追游戏,毕竟银河谷的孩子们没有让她参与过。
依德林重重地把一道银色的把手扣上,送了一口气。
一个巨大的海螺壳伫立在高台的中央,和依德林头上螺角对应的花式螺纹布满了这个蓝白渐变的大螺壳的表面。
盘旋的螺纹凹槽处,还镶嵌着流光溢彩的蓝紫色碎石。螺口旺盛的荧光急切地释放,氤氲的蓝雾溶蚀在光晕的边缘。
房间的一整面窗都和大海相邻,海风凭着心情把珊瑚叶吹拂到透亮的玻璃上,甚至惊扰了窗前悬挂的海螺状风铃,铃声默默汇报着海底水母碰撞而产生的晶莹,藏匿的抹香鲸在茂盛的珊瑚丛下低吟。
“怎么还有动静,你进海螺壳了吗?”
依德林迅蜷缩进了海螺壳里,螺的内膜比车厢豪华的坐垫还要柔软,珂兰纳跪着的膝盖完全被内膜的褶皱吞噬,她的手臂撑在壳内微弱亮着的内壁上,身下的灰色眼睛变得清澈又明亮。
“这……”
“嘘”依德林连忙抬手捂住珂兰纳的嘴,大声朝门外喊到:“我在海螺里,恩吉先生。”
依德林的心跳的动静很明显,珂兰纳是从撑扶的螺壁感受到的。
珂兰纳保持着微弱波动的呼吸,居高临下地看着依德林身上环绕的荧光随着呼吸的平静被吸附到螺的表面,螺内的光源越来越少。
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了,珂兰纳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盘坐在起伏的内膜上,因为不熟悉地势在壳内跌跌撞撞。
“他是也是制造我的实验员之一,平时会管我和螺壳的接触时间。”依德林开口道。
“原来你是海螺啊!海洋最没有用的那个海洋生物格?”珂兰已经习惯了螺内的弧度。
“才不是!”依德林轻松自如地卧在海螺的内壁:“我能发出荧光,还能听到很远的声音。”
珂兰纳看着涨红的海螺解释道:“我只是听说的,原来你真的有顺风耳啊,那你岂不是可以听到别人骂你的声音,你现在能听到什么?”
依德林仔细把地下螺角听了听,认真地说道:“现在我能听到远一点的地方有低沉的鸣笛声,像是可怕的海底巨兽。”
珂兰纳:……还挺灵的。
惊醒的奥南希打了一个喷嚏又熟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