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话到此处,欧阳少安赶过来了,他不来则已,一来便是将眼睛钉在了顾雁回身上。
欧阳少安自然是认得顾雁回的,昔日同门同修,他对这个师弟也并没什么意见,顾雁回是个不大起眼的人,这并非是说他相貌平庸不惹人注目,而是他并不是个爱出头的性情。
雁回仙山上百名弟子,顾雁回身在其中大约也只有那一张脸稍微能引人注意,他不多话,亦从不多事,有些不成器的弟子们打架斗殴,顾雁回永远不是其中一员。他的功课一般,在欧阳少安眼里,其实顾雁回从前并不比自己强多少。
只是不想过了这些年,他竟成了江玉衡的左膀右臂。
不知他靠的什么出头,只是知道了顾雁回原来同江玉衡的女儿结过亲,欧阳少安便似乎有了答案了。
他尚未进到亭中,只站在一片金灿灿的树叶下注目过去。
在欧阳少安的视线里,顾雁回看起来确然有几分不同于以往的沉稳之气,一张脸不笑时颇为冷漠,他眼底似乎还没把别人装进去,尚在确定他究竟是谁。
眼里仿佛有几分吃惊的意思,不知是不是听进了他那句话。
一旁温亭娇却是只顾着高兴,看见他,秀丽淡漠的面孔陡然温软起来,客客气气地喊了他一声。“少安师兄!”
向着身边的顾雁回道,“这是少安师兄,我爹的大徒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顾雁回记不记得他并不重要,欧阳少安看着温亭娇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竟被他欺骗,心中便如被一只锤子狠狠地砸了一下,张嘴便要说话,他要说的事乃是自己特意去楼山打听出来的。关于顾雁回的秘密——
“他……”
刚张口,身后却忽地多了道声响,是一个身形飘忽来历不明的青衣人影突然落在地上。
背影清瘦修长,转过身来,一张出尘清秀的脸,一双灼灼如星的眼睛,因他来得太过意外,一时众人都未曾反应过来。欧阳少安本想指着顾雁回说他已经结过亲了,然而看到来人太过惊讶,话到嘴边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而储山秋似笑非笑地看着枫林中的一众人,鼻子轻哼了一下,便是骂道,“怎么,都认不得我了?!我这不成器的师侄要嫁人了竟也不曾知会我一声,当真是不孝啊不孝!”
温亭娇素日眼高于顶,少年时就没有一个看得入眼的人物,拜师之时温无极知她性子不受管束,遂将她放在自己门下,是以温亭娇并未拜得一个师父。
然而,温无极平时并不很有空教授她功法,倒是卞山柳算是她半个老师。她称卞山柳便一直是师长。
而储山秋此人不爱教弟子,仅有几个徒弟皆是放养修炼。他平日忙自己的事,唯独对温亭娇颇有些青眼相加。
温无极委婉表示,说自家闺女其实并不是很有天分……,因温亭娇虽是争强好胜,却差于灵根微弱,不是那等适宜修炼的体质。何况因争强好胜的性情,她颇有些急躁之心。修炼最忌的便是这急躁二字。
储山秋对这个当爹的意见并没意见,只是他的眼光却不同。
“灵根不行便修不得大道么?倒也不见得罢!昔年徐真人便是半残之身,可也修炼成仙,步入天道了。”
“你家温姑娘别的不行,却是个一意孤行的人,只要她自己决定的事,想必就算天塌下来了都要做。一意孤行向来没有回头路,仙道便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她能不能走,恐怕你们说了不算!”
“哦?……那谁说了算?”
“天说了才算!”
这番言语温亭娇并不曾听到耳里,只是门中之人,她微微瞧得上的,恐怕也只有姓储的这个家伙。在温亭娇心里,储山秋虽不同于别的人,可要她对这位师叔毕恭毕敬,却也不是一桩容易之事。
因要是认真说起来,储山秋此人,便如温亭娇理想中的自己,她承认这位师叔厉害,可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也正因这份相似的脾性,她面对这个青年不是青年,少年不是少年,看似年轻潇洒,实则活了半百的家伙总有些难以形容的复杂心绪。
到底是年岁到了,她心里虽有几分不自在,却也能含笑相视,领着顾雁回到储山秋面前行一个见面礼。
“师叔,是亭儿疏忽了,没有亲自知会师叔,这位……顾公子,便是我的……”
两人就差拜堂成亲,温亭娇不知如何说,储山秋抬眼,看见一个身着白衣面容俊俏的年轻男人,五官生得很是标致,只是眉目深邃得过了头,眼底似含着几分冷然凉薄之意。
观人面相是他的拿手好戏,储山秋看见顾雁回的第一眼,便是心底冷笑了一下。
这个温家小姑娘挑的男人,已然不是个纯良无邪之人!温亭娇这个大小姐,只怕是要葬送在她这个未婚夫手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