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眼,入目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医院病房里好像总是散发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他张了张干涩的嘴唇,朦胧的意识安定下来。
顾琛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他头一歪,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沈青舟的手动了动,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下一秒,一声尖叫响起:“啊。”
“醒了,醒了。”
顾琛急忙按响病床边连接着护士站的按钮。
“叮咚,叮咚。”不一会儿,有很多穿着白色护士服的人走进来。
一个为首的男人拿起小电筒掀起沈青舟的眼皮照了照。
刺眼的白光让他的意识更清醒了。
他嘴里发出呓语般的声音。
顾琛急忙弯下腰准备听他说什么。
顾琛耳朵凑近只听到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人说了几个字:“江南星在哪?”
顾琛皱起眉来,掩饰起自己的神色。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问旁边站着的医生:“他这是怎么回事?”
“脱离生命危险了吗?”
医生回他:“没事了,只是现在病人意识还不清晰。”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大概得等半小时,病人就会醒过来。”
顾琛点点头,把盖在沈青舟身上的被子扯了扯,防止他受凉,之后转头送医生出去。
沈青舟在五点十分的时候彻底清醒过来,他坐起来,苍白着脸,开口第一句话还是,“江南星在哪?”
顾琛看他这副虚弱的样子有点为难。
宋渊适时从门外进来,他提了一碗混沌。
“终于醒了,快来吃点饭吧,你昏睡一周了。”
沈青舟对一周这个数字有点惊讶,但他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江南星在哪?”
他修长的手指握紧腿上的被子,心里开始紧张。
他不想听到一个很可能发生的答案。
宋渊皱着眉道:“他………你别担心,救援人员还在全力搜救。”
沈青舟的渐渐心沉入谷底,他的眼睛以一种失焦的状态望去。
“为什么?”
宋渊道:“那天晚上涨潮了,而且没多久就开始下暴雨,搜救难度很大。”
“但你别担心,已经派很多人去找了。”
“会找到的。”宋渊这样安慰他,目光却不自觉的避开沈青舟的视线。
有时候谎言存在的意义是为了给某些挣扎在痛苦边缘的人带去希望,但这种如泡沫般漂浮着的希望何尝不是一种无望的假象呢?
沈青舟没再开口,他回应的是无尽的沉默。
宋渊和顾琛识趣的出去,他们知道现在说什么话都没有用,不如沈青舟自己一个人待着。
但这种沉默对沈青舟来说,更像一种漫长的凌迟,如果可以,沈青舟宁愿自己的血肉被一刀一刀的割下来,所有的痛苦自己独自承受。
他的目光很久很久都这么空洞,从里面读不出什么情绪,似乎一切悲伤的难过的情绪都消失了,但顾琛和宋渊知道这样的情况更严重,沈青舟就像是被一种灾难埋没住,巨大的灾难将他的灵魂困在其中。
安静的病房里,窗外远山的夕阳沉寂下去,那血色的光如同被吞噬般。
沈青舟凝视着远处的红光,他知道,他爱的两个人死在了同一片海域里。
他的爱人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他别哭。
半晌他的手迟缓的从被窝伸出来,抚摸上自己的脸颊,他感受到一种湿润的液体突然出现在他身上,原来那天没流完的泪水重新回到他脸上了。
四月中旬过后,天气开始变暖,翎海在几次黄色暴雨预警过后,天气转晴,在沈青舟的安排下,搜救任务依旧继续开展,即使所有人都告诉他,事情过去将近两三个月了,人不可能还活着,可他却像没听见般,仍然重复做着这些事,仿佛这样他才能安心去工作。
从这件事发生以来,他从医院出来,就没放松过,他将自己整个人埋进工作里,不知疲倦的像永动机那样工作。
一个月以前他开始吃药去看心理医生,公司越来越好,他的精神状态似乎越来越差了。
沈青舟躺在一张椅子上,对面坐着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这个房间只有四十平方,不算大也不算特别小,这样是为了防止患者处于面积过小的空间局促,处于过大的空间觉得孤独。
房间是浅色系的,算不上多温馨但也不算冷清。
坐在沈青舟对面的男人拿着一个笔记本翻看着,不时向沈青舟提出一些问题。
“最近失眠的情况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