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相搀扶走后，四人顺着拐杖老人指的那栋房子走去。

房子还算大，有两层，家具什么的也算齐，就是一点生气都没有，不过也对，因为整个冥界都是阴森的。

“东西什么的都有，但怎么会没人住呢……”叶肆恙摸上一个满是灰的油灯，低头自言自语道。

楚慕白悄悄绕到他身后，用跟当时逗苗青一样的烂招术，那烟管戳戳他后背，凑到耳边低声道：“说不定…被那恐怖狰猫~给吃了~！”

“嗯，倒是有这个可能。”

叶肆恙面无表情将那油灯点上，转头看着楚慕白又认真道：“所以今晚我们要更加谨慎些才是。”

被泼一头冷水的楚慕白：“…嗯…呵呵。”

冥界的落日不是火烧云般绚烂壮观，而是在黄天青云中搅和了一团黑，随后将整个冥界洒盖。

四人在二楼歇息，楚慕白还是照样认床睡不着，他坐在二楼的窗户台上，点上包香料，就发起呆来。

叶肆恙是有早起但没早睡的习惯，他走到窗户台前，仰望外面的荒芜，道：“其实，很早就想问了，楚公子为什么讨厌神职？”

“嗯？”

反应过来，楚慕白拂去眼前的蓬烟，悠悠道：“叶公子确定要听？怕你听完后神职梦可能要自我怀疑了。”

“愿闻其详。”

楚暮白抬抬眉，道：“行吧，坐。”

转身背靠窗户坐下后，叶肆恙将负雪拿出鞘，一边擦拭剑一边听楚慕白讲。

“早些年没开帮立派的时候，那会儿我还在大街上瞎转悠，当时茶悦楼阁没有楼阁，只是一片热闹地而已，你现在所看到的是重修过后的。”

说着，楚慕白换了个舒服姿势，继续道：“当初跟现在一样，那里就跟我固定点似的，一边凑热闹，一边讨日子，家是不回的，要不然他们还得多做我一份饭，都大了，不蒸馒头总要争口气吧。”

听到这，叶肆恙忍俊不禁道：“楚公子很有骨气。”

剑柄对着楚慕白，拽过负雪上面系的红绳，扯不动，又道：“凭着自己有一点三脚猫的功夫也就打打小恶棍了，伸张一下正义，有人给饭食和钱粮就够了。”

“本来日子过得也算清闲畅快，可谁知突然有天来了个自称神界的人，起初我还没怎么在意，五界之间来往也正常。”

楚慕白话锋一转，眼神锐利道：“可就在那人来后的一夜之间，但凡是我之前惩治过的小恶棍全死了。”

叶肆恙没作声，楚慕白瞥了他一眼，松开红绳道：“我本是没怀疑过他，可他这人狂得很，一次当着我面给那偷东西的小贼打得下身不遂，我上去阻止，他不听劝，说我妨碍处理公事。”

楚慕白嘁了一声，咧嘴笑道：“处理公事？如果偷了一块肉皮就要被打成那样，那偷钱是不是就得活刮三千刀了，杀人就要连着九族一起陪葬了？”

“我问那人什么来头，他说是神界派来的什么…‘慈天神’？”

“我当时听到就直接笑了出来，他问我笑什么，我说他不配，嗯…然后我们两个好像就打起来了，但旁边没人敢拉架，打到最后，伤兵一千自损八百。”

“不过呢，我也收拾爽了，他直接跑了。”

“怎么说呢，这位自称‘慈天神’的到来，人界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是没人敢再随便作乱了，忧是神界的形象遭到破坏，不少人开始怀疑和唾弃神界的作风。”

“当然了，唾弃中包括我，我本就是靠着帮忙除恶才挣口饭吃，那位‘慈天神’到来后，粮没挣到不说，慢慢开始，有的人家觉得他才是做到了惩恶扬善，直接改成给他送钱饭了，还念叨慈天保佑，呵，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说真的，楚慕白并不是很想回忆这一傻逼中二的片段，尤其是再次想起来那位“慈天神”拿到钱饭后看他挨饿时的嘴脸真是令他几欲作呕，饭还没吃倒是先吐了。

叶肆恙未给予评价，一副若有所思道：“我翻阅过不少关于神界的经书，但里面也没提到过这位‘慈天神’，或许，有什么误会？”

楚慕白重复了一边道：“有什么误会？能有什么误会？”

顿了两秒，接着道：“不过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几次去神界没再碰到过那什么‘慈天神’，兴许做事太极端，早就已经被撤了？”

叶肆恙点头道：“暂不说拿神职需要很强的定力和耐性来攒够大量德分，且神界每年都有四到五次的神职考核。”

“再者，神界也会从其余四界收集对各路神的评语和看法，审评不通过或是争议过大都会被罢免。”

楚慕白摊手道：“无所谓了，反正是从神界来的没跑，所以自那之后，我就对神很抵触，尊敬归你们尊敬，我归我闭眼不见。”

叶肆恙看着他，突然认真道：“如果是一位真正慈天怜悯的神明呢？”

楚慕白回看叶肆恙。

手里的负雪渡上层月光，两人之间最后一丝缭烟被消散，眼里渐渐映进了彼此。

良久，见楚慕白没开口，叶肆恙也没打算再继续问，正打算将负雪收回鞘。

“那我将永远钦仰、注视他。”楚慕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