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拽回到现在。楚慕白蹙眉,帮派饿死的那七八个人的脸还历历在目,他道:“那年四界全跟渡劫一样,流浪派没吃的,也丧命了不少人,只……”
“哈哈哈哈哈!”
“……”
楚慕白话还没说完,就被梅清乐这一串嘲讽的笑声打断。
梅清乐秀气公子样霎时全无,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抬手擦擦眼角,道:“楚公子不仅人浪,良心也跟着一起浪丢了?你好意思说你们流浪派没有吃的?丧命不少人?”
楚慕白将仰春握紧,声音含怒道:“我亲手安葬的他们我不知道?梅公子怕不是在这里找茬吧?”
梅清乐没回他,仰首望着空中那轮月光。秋夜的风是一点一点地刺戳身子,雕刻完后,让人变得惨厉沧桑。
梅清乐道:“我女儿梅清乐是个哑巴,但她却很乖巧懂事,知道疼爹。那年饥灾,宁愿自己饿也不让爹饿着,就偷偷一个人跑出去讨饭了。”
“她一七岁小姑娘只身在大街上逛来逛去,因为是哑巴,说不出漂亮话,所以一天下来就讨到半碗饭,两人吃不到几口就没了。”
“清乐不会说话,就只能见人跪地,每次回来膝盖都是红紫一片。我心疼孩子,让她别再去了,可她不听,给我的理由都是‘清乐明天肯定能要到一整碗饭’。”
“大街和家门附近的都转了一个遍,实在要不到了,因为实在没人给了,就一路朝其它地走,走到最后的是流浪帮派。”
楚慕白警觉,看向梅清乐。梅清乐依旧是仰望着那轮月光,继续道:“清乐见这人多,就决定在此安下讨饭位。但我这可怜的姑娘不知道,在这里会更加讨不到吃的。”
“在后来,清乐好不容易蹲到一人,那人回来时拿了几个果子。清乐当时已经饿得不行了,走路都费力,只能拖着轻垮垮的身体上前拽那人衣角。”
“那人刚准备进派里面,感到自己被人拉着后扭头一看,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出现在眼前,嘴唇白得不能再白。那人被吓了一跳,惊道:‘小姑娘你怎么了?!”
“清乐说不了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手里的果子,眼神发光。那人以为清乐是饿得开不了口,于是他掏出一个果子,可刚递到半空中却踌躇了。”
“果子只有几个,根本就分不了一个给她。那人收回手,对清乐弓了好几身,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老婆孩子还有亲人在等我…我还要把果子给他们…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一下松开清乐的手,不敢回头地走了。清乐想去追他,踉跄几步,被一个小石子给绊倒了,再也起不来。”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回不了家了。”
梅清乐讲到这,忽地抬手朝那轮月光抓了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面,使他留恋顾盼。
声音忽地变哽咽,他颤道:“等我找到清乐的时候,月亮也是像现在这么亮,亮得让我能够更加看清我的女儿。小小一个躯体,静静躺在那里,周围都是已经干涸的血。”
“她被人给吃了几块,也许吃她的人觉得肉实在是太干瘦了,没有嚼劲,咬两口就扔了。”
梅清乐突然扔下手中那把刀,在月光的沐浴下抓着脸笑,笑容逐步变得扭曲、阴森,最后只剩下啜啜地哭。
他哭笑道:“我们父女俩这辈子都秉承行善积德四字,小心翼翼活着。可现在,我只想谢谢你楚公子,让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好人不一定会有好报。”
“一年,我沉淀了将近一年,学功也好,练刀也罢,为的就是给我女儿报仇。到后来的纵火也好,杀人也罢,为的便是能让自己痛快!”
“对了楚公子,你知道我为什么学刀吗?”
说罢,梅清乐弯身,重新将刀拾起,刀尖淋上锋芒,对向楚慕白道:“因为刀更利,杀人的时候见血更快。”
楚慕白盯着那刀尖,神色凝重,没吭一声。叶肆恙本想将负雪与那刀相抵,却被楚慕白拦手阻止了。
梅清乐眼睛瞪大咧嘴,仿佛有血从眼和嘴里溢出,公子在此时变成了鬼。他道:“终于,我等到了这一天。楚慕白,我女儿死在你帮派门口,你这个流浪派老大不是自信得很么?不是问心无愧么?”
“对不起。”楚慕白道。
闻言,梅清乐滞了一下,又嗤道:“哈哈哈,一句对不起就没了,我女儿听到了吗?她说没关系了吗?她原谅你了吗?!”
“对不起。我会补偿你和你女儿,即便倾荡我所有的家产。”
“补偿?可我现在只想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