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前院,戏台上还在唱着,应是演到了最后一幕,众人热闹劲过了有些昏昏欲睡。
张一舟与孟维便是如此,两人互相靠着对方已经睡去许久,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谢今游扶额,心道你们两个真是人设不倒……忽然,他意识到什么,赶紧将两人推醒。
“姜天川呢?”
二人睡眼朦胧地擦着口水醒来,见是谢今游,左顾右盼好半天迷茫道:“不是长老你方才将人带走的吗,说有话同他私底下说……”
糟了!
原来是两只鬼的计谋,一只故意惹恼他拖延时间,另一只化作他的样子趁机带走姜天川。
此次跟随他前来的都是修为较高的内门弟子,竟无一人察觉出鬼气,想必那能变换外形的鬼厉害得很,姜天川有危险!
他这番着急的神色,张、孟二人就是神经再大条也发觉了不对,忙起身正色道:“这便告知大家一同寻找。”
然而话音未落,忽的狂风席卷而来,只见原本挂在四周的灯笼因这场风大肆摇摆,没坚持两个呼吸,火光尽数被吹熄,四周顿时笼入一片混沌黑暗。
事发突然,一时间众弟子乱哄哄起身,惊呼声与各种物什被风带起撞碎破裂声不绝于耳。
掌中焰在这种情况下根本起不了作用,谢今游施了个照明的法术,也只能堪堪照亮面前一小片。
他当下立断一手捏诀结阵,冲着张一丹喊道:“先让众人稳住,合力打开防护结界!”
一手劈开飞向江听的木板凳,看到少年杵着不动以为他被吓傻了,赶紧牵起他的手将人拉到身侧:“过来。”
拜托了小魔王,让他省省心吧,菜就苟着。
他好不容易下决心不杀他,可不能让人被板凳呼死了。
江听有些怔住,薄唇紧抿着说不出话,只默默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
他不躲是因为发生的这些对他构不成威胁,只要他想,这些胡乱飞舞的东西都可以瞬间化作齑粉。毕竟他可不是如同其他人以为那样,真是个流浪的乞儿。
但是……江听站在谢今游身后,看着黑暗中他模糊的背影结阵法后又将一个个弟子召集进结界,他轻轻动了动被温暖包裹的手指,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这样不用自己动手倒是省力,挺好。
结界已成,被风卷起来的板凳、花盆等物纷纷碎在防护罩上,此时虽然还是目不视物的浓黑一片,好在星在门弟子们却都已平稳心神,共同往结界中注入法力,以抵御强劲的风势。
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如此持续了约半炷香时间,飓风终于有减弱之势,谢今游心中却渐渐升起一种不祥之感。
太安静了……或许是慢慢的,也可能是突然的哪一刻,他没有注意。但是等他意识到时,除了风声,周遭竟无半点人声。
到最后甚至风声也听不见,他茫然收手站定,眼睛明明睁着却不能清晰感知它是否真的还睁着,从头到脚都有不属于自己的陌生感,好像回到了原本的自己穿书前那片刻的虚无。
这个认知让谢今游额角沁出了细密薄汗,他正要去擦,身后响起少年的声音。
“长老,有人过来了。”
随着这一声,谢今游如溺在水中之人突然被打捞起一般,五感顿时恢复清明。
他环顾四周,自己站在一扇红漆木门前,右手正搭在门环上,俨然是已经敲过门的光景。
眼下正值白天,后方是行人来往的青石街道,叫卖声与孩童嬉闹声交织,而他身边除了江知,竟是再无一人。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内传来脚步,伴着“来了来了”的喊话声,木门应声而开。
从里面探出个十八九岁模样的门子,略一打量,赶紧招呼二人进门,满脸堆笑道:“是谢先生吧,东家等候多时了。”
二人默契地没多说话,由门子领着进了厅堂,紧接着那门子笑吟吟说了句“请先生稍等片刻”便出去通知东家了。
等他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谢今游才缓缓道:“鬼?”
仅仅是一个字,饶是已经尽力克制自己对于鬼的恐惧,尾音还是不可控地轻颤。
他坐在厅侧的扶手木椅上,江听则站在他身后,闻声斜睨了谢今游一眼。
在谢今游看不到的地方他笑得肆意,声音却是温顺轻柔的:“长老忘了,你方才在外面说,这是幻境。”
手指划过温润的铁梨木桌椅,江听也不由地想夸赞这幻境倒是编织得精致巧妙。他从小没少被那人拉入幻境,幼时分不清幻境与现实总被折磨得嗷嗷大哭,后来长大了也时常觉得难以分辨,只能凭着意志保持清醒。
这个幻境看起来和那人编织出来的不相上下,或许其背后之人也是相当难以对付……
谢今游不知江听心中所想,只努力回忆着他什么时候说过那话,好半天却实在想不起来。罢了,总归不是鬼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