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朗:……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无奈。
见他俩一副吃瘪的神情,庆元帝心情大好,说了那么多话,有点渴了,便端起茶盏润润嗓子,身子放松往椅背上靠。
他似乎并不在意卿月二人乃至整个苗疆的想法,只在意是否能利用苗疆达成利益最大化,是否能在他退位前完成宏伟大业,载入史册流芳百世。
他今年五十有八,就给他创建宏伟大业的时间不多了,这才是他费尽心思将苗疆圣女召入上京城的原因。
“那只是传言。”
卿月深吸一口气,试图与这位天下之尊讲讲道理,然而没等她正儿八经反驳传言,就被庆元帝制止了。
“卿姑娘的意思是传言不可信,朕老糊涂轻信了谗言?”
庆元帝反问,面露不悦,一顶帽子张嘴就扣下来。
人在高位待久了,习惯性掌控别人,多少都会有点目空一切的毛病,大多时候听不进逆言,希望别人事事顺着自己,能不顾一切的满足自己所有的设想与期盼,庆元帝也不例外。
他算是个明君,在位期间天下太平,无大战大灾,国库丰盈,百姓安居乐业,换作别人能做到这种地步定然满足了。
庆元帝却不然。
他觉得自己每日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兢兢业业地处理政务,还要时不时受那些大臣的气,一干就是二十五年,并不比前三位皇帝差,史书留名不该只得一个“守成明君”的评价。
年轻时还好,心存百姓,对于名利没那么看重,如今年纪大了,他慢慢变得焦虑,有时看到史官手中的册子,总觉得自己被记载的一生过于平庸,与他的期望着实不太相符。
但是他不敢出面让史官修改,生怕传出什么不好听的流言晚节不保,成为百姓口中以势压人,罔顾事实的昏君。
于是他另辟蹊径,想干点惊天动地的大事,为自己的政绩添一笔,思来想去,最终将注意打到边境问题上。
“回陛下,民女不是这个意思,陛下乃当世明君,整个邕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卿月不明白皇帝在发什么疯,明明很正常一句话,听到他的耳朵里,就成了另外的意思,心思也太敏感,太无理取闹了。
换作旁人,卿月都不带搭理的,没准还会反手给一巴掌,让他滚远点,要疯就去别的地方疯,别在跟前碍眼。
可惜庆元帝的身份摆在那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好声好气哄一哄,说些几句好话再耐心地解释,道:“我只是想表达传言过于浮夸失真,苗疆的巫蛊之术并没有传言中那么玄乎。”
颜朗也在旁附和,希望眼前这位九五至尊能理智一点,别抠个字眼就乱扣帽子。
“哦?是吗?”庆元帝语气平淡,面上也没有多余的神情,让人摸不准他的意思。
卿月沉吟片刻,坚定地点了点头,“是。”
殿内再度陷入沉寂,双方僵持,庆元帝的态度越发微妙了。
方逑站在龙案边上,低垂着脑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听到卿月坚定的一声“是”,没忍住悄悄抬眼看了看。
只见那对身着苗疆服饰的少男少女眸光坚毅,拥有超出同龄人的沉稳,即便面对陛下具有压迫性的询问也不露怯,对答思路清晰,立场坚定。
如此心性,并不比上京城各大高门精心培养的公子小姐差,甚至比他见过的大多数权贵子弟厉害。
方逑在心中暗自咂舌,觉得眼前的两人非池中之物,迟早会脱离陛下的掌控。
不,不对,人家背后是整个苗疆,压根没在陛下的掌控中。
思及此,方逑的头更低了,生怕天子一怒,央及他这条池鱼。
“陛下千里传信让我们来上京城,不给拒绝的机会,等我们到了上京城又迟迟不召见,递了帖子整整十日无回帖,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今日召见,话里话外多有试探,不知陛下意欲何为?”
卿月实在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短暂沉默过后,她决定主动出击,撕开彼此试探的伪装,直击重点。
“您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要求直说便是。”
庆元帝倒是没想到小丫头如此有胆识有魄力,确实比她那个姑姑强,有圣女风范。
“哈哈哈!”
庆元帝突然爽朗大笑,诧异过后便抑制不住对卿月的赏识,“你个小丫头,胆子倒是不小。”
他赞叹一声,正了正神色说道:“朕召尔等进宫确实有事。如今皇子们都大了,各有心思,而朕的身体大不如前,想在退位之前彻底摆平北疆边境的痼疾,兵马粮草都不是问题,以防万一,还需要你们需要苗疆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