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待他上去追,那舱门却又打开了。
陈诚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了出来,眼神却避开了和贺文邯的对视,而后在雄虫的旁边坐下。
贺文邯有点不明白他这举动什么意思,索性不说话等着对话先开口。
这一等就是一段很长的沉默,直到侍虫来送午餐,陈诚才开了口:“抱歉,我刚才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他说的时候语句缓慢,话语里还带着贺文邯理解不了的复杂情绪。但这并不妨碍雄虫听出其中的卑微来。
“这不是你的错,我不应该刺激你。”贺文邯没有推卸责任,直接道。
陈诚低低地“嗯”了一声,就结束了话题。
贺文邯觉得这只雌虫很可能并没有释怀,但他并不愿意给他太多的希望,给这段本应该结束的关系制造新的可能性。这一路上他们经历的折磨常常大于幸福,这还不能证明他们之间完全不合适吗?
显然,如果不是因为陈诚的蛋出了一点问题,恐怕贺文邯早就已经和陈诚解除这段匹配关系了。
午餐非常的丰盛,两虫都移步到了桌边开始动刀。
舱内的自然光线比较昏暗,但好在开了灯,灯光照在这张圆形的桌子上,又将两虫彼此的动作在锃亮的银叉上模糊地倒映出来。
“你还记得吗?我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你带着我去你宿舍,给我做了一顿饭。”陈诚看着餐桌上熟悉的那道菜,笑了笑。
贺文邯的动作停住了,他顺着陈诚的视线看去,恍然想起那确实算是他的拿手菜。
“你记性真好。”贺文邯感叹道。
陈诚一直在观察贺文邯的神情,见他表情自然,忍不住提醒道:“那时候我们刚在一起。”
这句话一落地,餐桌上的气氛凝滞了。
贺文邯抬眼,金发垂了几缕下来,遮住了那只显得有些灰暗的右眼。陈诚的提醒让他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这些回忆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旦被触发,就接连地从幕后亮相。
“我们还是先吃饭吧。”面对陈诚紧锁的目光,贺文邯有些烦躁地转移话题。
雄虫的态度明显很排斥,陈诚捏紧刀叉低下头,似乎终于识趣了。
贺文邯看到陈诚不再说话,以为他安分了,却没想到对面那只雌虫再次扔下一个重磅炸弹:“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这个问题问愣了贺文邯,他抬眼看向陈诚,却见对方那双棕色的眼睛望着自己。
见贺文邯望过来,雌虫的睫毛颤了颤,连带着右眼睑下方的泪痣也动了动。
贺文邯不自觉地朝着椅背的方向靠了靠,和陈诚拉开了一个距离。
“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有必要旧事重提吗?”
见陈诚不死心,贺文邯皱着眉头,再次加重了语气,“我们之间的隔着的东西,早就不止那次分手了,你提以前的事,不怕拔出萝卜带出泥吗?”
陈诚的脸色白了白,他知道贺文邯指的是什么,一步错步步错,从他第一次给贺文邯下药开始,一切就已经不可挽回了。
一种巨大的悲伤像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划开他的心脏,纠痛感从心口传来,他狼狈地低下头,想掩藏住涌上来的眼泪。那眼泪却汇成一滴又一滴,重重地砸在他的餐盘上,在寂静的舱内发出清脆的水声。
陈诚吓了一跳,不敢想贺文邯有没有注意到,只能立刻平稳住自己的心绪,强行压下那股自心口升起的悲痛。
怕这种伤心再冲上来,他不敢耽误,赶紧拿些叉子往嘴里塞东西。他塞得有点仓促,中途差点被呛到。
陈诚的动静早已引起了贺文邯的注意,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这只狼狈的雌虫的身上,轻易地看穿了陈诚想要掩饰的所有情绪。
但贺文邯不会开口,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心软,如果任由陈诚继续怀揣对自己的执念,那么他敢笃定,两虫之间会再次发生不愉快的事。
吃完午餐后,两虫都默契地没有交谈,分别回到了自己的舱室。
可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强压下自己的情绪,陈诚总感觉腹部不太舒服。一种下坠感和熟悉的疼痛感让他心生警惕。
有了前车之鉴,他不敢耽误,连忙起身去隔壁去找贺文邯。
他敲门的时候贺文邯正靠在舱门上回穆侃的消息,听到声音后顺手就把门给开了。
“怎么了?”贺文邯耐心地问。
陈诚看到他,眼睛又酸了酸,但他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解,捂着腹部道:“这里有点不舒服。”
贺文邯的脸色当即就变了,赶紧把陈诚引了进来,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这里又开始痛了吗?”贺文邯蹲在了陈诚脚边,摸了摸他的肚子,眉毛忧郁地皱了起来。
从陈诚的角度看,这只雄虫带有光泽的金发下是一双专注的绿宝石,挺直的鼻梁和流畅的下颌线在灯光下显出了优雅的线条。更重要的是,在这一刻,陈诚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所有心绪都系在自己身上。
被那双眼睛看着,陈诚呼吸一滞,心跳开始一点一点地慢慢加速。
见陈诚不说话,贺文邯更加的担心:“要不要打个通讯给医生虫?”
陈诚被他的声音唤回了注意力,勉强稳住自己的心跳,有点僵硬地开口:“没事,你别怕,只是有一点痛而已。”
贺文邯却不太相信,陈诚是一只军雌,而军雌很擅长忍痛。
“需不需要虫y?”贺文邯道。
陈诚因着他的话想起了之前的事,耳朵立刻就红了,好在他披着头发,没有被发现。可雄虫那双眼睛还在盯着自己,在等着回复。
“你方便的话,也可以。”陈诚稍微别过眼睛,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