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艳阳天,风吹过树叶,带来“沙啦啦”的声音,阳光透过阴绿的树叶,在躺椅上洒下一个又一个小光圈。
一阵衣物的摩擦声后,这光圈一下便被驱散了,又迅速聚合,纷纷落在来客的头发、脖颈、胸膛、长裤上。
“天气真好。”贺文邯拿手去碰了碰空中的阳光,长而圆亮的树叶在他头顶上荡漾出一片微小的绿色波纹,雪蝶花的花香乘着暖风在他鼻尖窜过,在这个与森林交界的花园里,万物竞相自我生长,浓厚的生命气息裹挟住他,平缓了他这段时间莫名的不安。
他慢慢地闭了眼,意识随着被风吹下的落叶沉入了大地……
“文邯!”一阵喊声把他惊醒,他仓促地睁开眼,看到了那双棕色的眼睛以及随风飞舞的黑发。
来的虫是陈诚,他气喘吁吁,脸上还带着薄汗,但是眼睛却格外亮,一股喜悦的情绪要从那眼中冒出来了。
“什么事让你这么兴奋?”贺文邯被他的情绪感染了,脸上也带上了微笑。他走过去,扶住陈诚慢慢坐下。
陈诚肚子内的蛋月份已经很大了,他的腹部微微鼓起,把宽松的衣服撑出了一个弧度。
雄虫的温柔让陈诚格外贪恋,他盯着贺文邯的侧脸,视线像糖汁般黏在了雄虫身上。
贺文邯见雌虫坐下后一脸傻乎乎的模样,挑了挑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一晃,这只雌虫就回过神了,那双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透亮的棕色眼睛就这么和贺文邯对视上了。
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偷偷与树叶嬉戏的“簌簌”声,细碎的阳光打在陈诚的脸上,映得陈诚的脸更加润白。因此,他脖颈、脸上的红晕才会越发的明显。
那双眼睛还来不及收回的贪恋就这么明晃晃地被贺文邯捕捉到了。
“咳咳……那个…”陈诚不太自在地移开眼神,视线急速地转动了一阵,他担心自己对雄虫的居心表现得过分明显,胡乱道,“那个…嗯……嗯今天天气真好。”
贺文邯接话,“是啊,天气真好。”他一边说,一边抬头看了看那蓝宝石般的天,万里无云,那天的蓝便格外的纯净。
雄虫在看天,陈诚却在看他。眼前的虫仰着头,金色的发丝有些长了,沿着细长的脖颈落在了肩膀上,他的五官很立体,从额头到鼻尖到下颌,连成一条有起有伏的优美线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雄虫的右脸上还敷着一层白色的要贴。
他忍不住伸手,想去摸摸那药贴,却被反应过来的雄虫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想干什么?”涉及到脸上的伤,贺文邯有点敏感,声音都拔高了不少。他看到眼前的雌虫慌乱了一下,而后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瓶子,略带些小心地朝自己笑了笑。
“我…”陈诚有点紧张,舔了舔有点干燥的嘴皮,“治你脸上伤口的药,我让虫研制出来了。”
贺文邯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眯了眯眼,仔细打量了一下陈诚脸上的表情,见他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方才轻轻开口道:“你说的药,确定有用?”
这些年,他的好友也给他寄过一些药,有的能发挥细微的作用,有的则完全无用。
陈诚在贺文邯的凝视中掏出了那盒药,打开了它。入眼是乳白色的膏状体,一股淡淡的药香随着盒子的掀开在两虫周围晕开。
“非常确定,医疗团队那边之前进行了好几轮试点,和你症状相似的志愿虫现在都已经痊愈,而且并没有检查出副作用。”陈诚解释道。
贺文邯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没想到陈诚会暗中派虫研制康复的方法。脸上的巩污染有多难治,贺文邯非常清楚。无数次,他满怀期待地打开了所谓的特效药或者秘制药,也无数次,他收获了失望。一次次失望后,他就学会了不再期待,不再怀抱着希望。
“你帮我涂吧。”他深深看了眼前这只雌虫一眼,给予了他窥视他不堪面的权力。
陈诚敏锐地察觉到贺文邯态度的松动,他压下心中的狂喜,微微颤抖着手一点点地掀开了贺文邯的药贴。
这是一张充满伤痕的半张脸,尽管他早已不像陈诚之前所见那般可怖,坑洼的部分逐渐恢复,但是却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数不清的斑驳黄痕。
陈诚眼一眨,泪就落下来,滴在了贺文邯的肩膀上,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沙哑着喉咙,像是做出了一个承诺。
贺文邯沉默,没有应下他这句话。
药膏从盒中被轻轻旋了出来,又被轻柔地抹在了一张触感不平的脸上,细细地晕开,一点一点地敷上了小半张脸。
“这个药,每天涂两次,半个月基本就能完全好了。”陈诚一边涂,一边叮嘱。
贺文邯抬眸看着他,这个角度他能看到陈诚的白皙的脖颈以及流畅的下颔线。风吹着陈诚的黑发,发丝缠上了贺文邯的脖子,又恋恋不舍地滑落。他一恍惚,不由地接了句话:“那你记得监督我每天上药。”
脸上的痒意停住了,贺文邯感觉到雌虫的目光落到了他的眼上。于是他抬眼,直直地对上了那双清亮的眸子,问:“不方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