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虽然没有应声,他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睛却迟缓僵硬地动了动,一点点将林清遇清隽沉静的面庞框在眼眸中。
等林清遇整张脸的模样全都被他收入眼底,他的眼里终于出现一丝细微的波动,犹如一块小石子扔进一片浩瀚海域。
荡起的波痕虽小,但真实存在。
之后他的视线定定落在林清遇的眉眼间,间隔几秒,缓慢向下,到鼻梁到嘴唇……
像是在拆解着观察林清遇每一处五官。
给林清遇一种士兵曾经认识他,要将他和印象中的某个人对号入座的错觉。
当然,也可能是将死之人拼尽全力认真看一眼死前遇到的最后一个人。
无论怎么说,在现下电闪雷鸣黑云压城的天气下,被这样盯着,体验糟糕,林清遇头皮发麻。
好在对方没一会儿便收回视线,和之前一样,目光没有聚焦,落入虚空处。
也不是,准确来说,不一样,士兵似乎勾了下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细微弧度。
林清遇眼睫微颤,这是是不相信他的话?
林清遇能理解。
毕竟,听卖家方才那些推销的话术,垃圾星的人来黑市买这些被抛弃的士兵,多数是用来宣/泄。
事实胜于雄辩,林清遇用不着现在就解释,现在最关键的是,他要尽快将士兵带回去。
他单手撑伞,另外那只手将士兵扶起来。
扶不住。
士兵根本无法站立。
而林清遇自己的心脏现在还处在不适期,身体虚,无法使力。
最后,林清遇用曾经在江家做管家时购入的蓝宝石胸针,找人交换了一辆自动三轮车和大量医用物品。
半小时后,他终于将士兵带回家,放到床上。
几乎是立刻,他给士兵注入两针营养液,以防他坚持不下去。
缓了口气,他到卫生间取温水和毛巾,打算为士兵做一些表面上的清洁。
“如果觉得凉,可以告诉我。”折返回来后,林清遇站在沙发旁,挽起衣袖,露出白得晃眼的手腕,温声提醒。
意料之中没得到回应,士兵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
林清遇不强求。
将湿润的毛巾拧去多余水分,他屈膝半蹲,开始给士兵擦去手掌、胳膊、腿部这几个部位的脏污。
屋外雷声轰轰,屋内亮着橘色的灯,暖色的光线自上方倾泻而下,落在林清遇的脸上,中和掉了他脸上的清冷和疏离,显露出几分耐心和温柔。
察觉到有道目光在盯着自己,林清遇循着看过去,和士兵四目相接。
“疼?”林清遇声线平稳。
士兵第一次给了反应,眼皮轻微地动了下。
林清遇就当士兵这是承认的意思,“我轻点。”
说完,他收回视线,垂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以为士兵在他收回视线之后便会跟着收回,没想到对方竟一直紧盯着他不挪眼。
林清遇随他去了,他开始给他擦脸。
去掉脏污,林清遇发觉士兵五官周正立体,轮廓硬挺,在他的故乡属于符合大部分人审美的帅哥,总而言之长得挺好,只可惜,有道深到血肉外翻的伤口从眉心的位置划到右脸脸颊,几乎蔓延到脖子处。
而这样的伤,士兵身上随处可见。
如果不加以处理,用不了多久就会溃脓腐烂。
“你再忍忍,等会雨停,我送你去医……”林清遇没将“院”字说出口,就见士兵灼灼盯着他,喉结上下滚动,张启着干裂的嘴唇,费劲艰难地发出嘶声,“不……”
林清遇属实没料到他会将开口说话。
可见他对医院的抗拒。
“如果你不去,那只能我来给你操刀动手术,你身上的伤口需要缝合,四肢的筋脉需要重新修补。”
林清遇冷静地跟士兵打好招呼,“但我不是专业的医生,学过理论,没有过实操,只在动物身上试过。”
在蓝星时,林清遇大学时是医学生,后来发现心脏支撑不住,便转到农学系,养养花种种菜,所以他不能保证一定能给士兵治好,具有风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