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遇又抽了张纸,语气平静,“我没有怪你。”
傅照臣脑子里都是浆糊,他已经反应不过来了,他不懂林清遇这是什么意思。
林清遇将脏掉的两张纸扔进垃圾桶里,之后迎上傅照臣困惑的眼睛,不疾不徐地开口: “我之前听说过严重污染患者有一种续命方式,是依靠与同性别同血型的人进行换血来完成续命,现在看来,那不是流言,是真的。”
“你是严重污染病患者,而我和你有缘,性别匹配血型匹配,所以你便在生死关头动了跟我换血的念头。”
“这没什么错,”林清遇安抚地揉了揉傅照臣的头发,“你说得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所以,我不怪你。”
傅照臣被温柔得要融化了,从来没有人像林清遇这样对待他,既能规训他,又能包容他,这是天生的……天生的主人圣体。
他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沦陷了,沦陷到不能再沦陷。
可事实证明,他还有沦陷的余地,因为林清遇说——
“如果非要说怪,”林清遇放慢语速,无声间诱导,“你用不着偷偷摸摸迷晕我,你应该直接告诉我,你需要我。”
“而我,会帮你。”
傅照臣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什么?”
林清遇眼神不躲不闪,平直地望向傅照臣,“你的身体情况糟糕,拖不得。我们交换一半的血量,我帮你拖一段时间。”
傅照臣心如捣鼓,一颗心跳得全然超出他往日的频率,“可,这对你的身体不好,我的血很脏。”
他舔着干燥的嘴唇,“我很脏的。”
林清遇嘴角扯了扯,笑容是淡漠的、薄凉的、寡情的,他就这样笑着,淡声说:“所以你的速度要快,尽快找到干净的血源替换掉你的脏东西。”
傅照臣被迷得晕头转向,好坏的男人,可这样的坏家伙甘愿为他牺牲,如果不是剖开胸口会死掉,他恨不得将心脏奉送给林清遇。
“你……你对我怎么这么好?”傅照臣满眼痴迷,痴痴地问。
林清遇抓着傅照臣的发根,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我的东西坏掉了,自然需要我来修理好,很奇怪?”
“所以,您已经……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喊您……”
“随你。”林清遇打断了傅照臣的颤声,没让傅照臣将后面的两个字喊出来,他不喜欢。
傅照臣瞬间有种被彻底救赎的暖意,他失神地怔了好一会儿,良久,他说:“谢谢您愿意救我,无论是我的性命,还是我的灵魂。”
“我……这就带您去换血,您放心,我绝不会多取,而且到达目的地的过程中,您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林清遇松开傅照臣的头发,点头,“可以,带路吧。”
傅照臣这才站起来,他的身体本就差劲,又屈膝那么久,必须靠拐杖才走得了路,他不由地担心林清遇厌恶他这副鬼样子,但转头看去,并没有。
林清遇掀眸,淡淡看向他。
傅照臣眼里充满迷恋,忽然生出一种想要和林清遇领证结婚的冲动,以前他很排斥婚姻,也很排斥将癖好带到现实生活中,可现在,他该改主意了,他的主人就该是他的另一半。
等从岛上回去,他便要将这件事提上日程。
“有事?”林清遇问。
“没有。”傅照臣将心头强烈的渴望按了按,急忙摇头。
林清遇“嗯”了声,谎言脱口而出,“那就看前方,走快些,等会海上会起风,风浪大,不利出海航行。”
傅照臣只好收回眷恋的目光,加快步伐的同时,他解释道:“就在岛上,不用出岛,马上就能到。”
说到这里,他停顿几秒,马上心慌道歉,说些“我这几天一直都在岛上”、“我不该隐瞒你”这类话。
林清遇搪塞几句作为回应,其实大部分注意力都用来给陆知凛留记号,指引陆知凛找到地下的入口。
虽然他并不想让陆知凛进入地下,有他一个人涉险就足够,但他答应了陆知凛,便没有说话不算数的道理。
第一个记号做完,林清遇扭头向后望,尝试寻找陆知凛的身影,意料之中没看到。
想必在别墅外头吧。
他收回视线。
实则,陆知凛都在别墅内部,时刻关注着他。
隐蔽的角落里,陆知凛冷沉着脸,面无表情地用刀子割向掌心,他用这种方式阻止自己冲动之下除掉傅照臣。
一个阴沟里的老鼠有什么资格用黏腻的恶心视线盯着林清遇?
刀落皮绽,血珠滚出,一条长长的疤痕添在陆知凛的掌心,与掌心另外一条新鲜的伤痕交错在一起。
——另一道血痕是五分钟之前新添的,为了克制住破窗而入一刀扎进傅照臣心脏那股冲动。
在几分钟前,陆知凛一直都在林清遇那间房间的阳台上,他目睹了林清遇和傅照臣之间的一举一动。
虽然林清遇在做戏,可陆知凛做不到无动于衷,特别是林清遇的手放在傅照臣的头上轻抚时……
昨天他不该答应林清遇的计划,或者,他不该没问清楚林清遇要用什么方法令傅照臣主动引路去地下,便答应下来。
陆知凛闭上眼,方才房间里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播放,并且大脑在悄无声息间自动将其中一个人更换成他。
他没有傅照臣的癖好,不仅不感兴趣反而排斥,但因为画面中有林清遇,还有他自己,他的腹部顿有一股热感……
该死。
陆知凛睁开眼,用力攥住伤痕累累的手掌,强硬将脑海中的画面驱逐。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在想什么?
而且,他又在觊觎什么?
林清遇是他的朋友,只能是朋友!
陆知凛冷下脸,沉心将注意力放在寻找林清遇留下的记号上。
另一边,林清遇在傅照臣的带领下,走迷宫一样,终于来到地下的入口。
因为他方才那出戏演得实在是太好,傅照臣对他没有半点防备心理,当着他的面便输入了入口的密码。
林清遇放缓呼吸频率,将密码牢记于心,并用最快的速度给陆知凛留下一个简易的提示。
就是不知道陆知凛能不能看得懂。
“滴,密码输入正确,门开,请进。”提示音响起,林清遇跟着傅照臣进入了一个一尘不染的圣洁空间。
空间面积极大,里面有许多和这几日林清遇打交道那个机器人一样的机器人,身高、体型、样貌都没有区别。
算得上区别的是,地下这群机器人是纯机器,每一个都在重复各自的事情,就算有人进入屋内它们也不动于衷。
“门后还有一处空间,我们等会在里面做手术。”傅照臣指向空间内某一处,视线却病态地黏在林清遇脸上。
林清遇顺着傅照臣手指指向的位置看去,那里是一片白茫茫的墙壁。
不知傅照臣做了什么,那面墙壁瞬间如滑动门一样向上升起。
首先映入林清遇眼中的是一面硕大的玻璃。
视线穿过玻璃,他看到了三个修护舱,两个舱内空荡荡,但剩下那个……里面有人!
那人的脸,陌生而熟悉。
陌生在于从未见过。
熟悉源于……陈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