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杰里米来了半个月后,沈诗宜发现了不对劲,杰里米吃饭吃的很少,脸色看着越来越差,沈诗宜问他,他也什么都不说,只说自己胃口比之前小了,沈诗宜强硬的拉着他的手腕,帮他诊脉,也查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杰里米,你到底怎么了?”这天晚上,在杰里米吃了两口放下筷子时,沈诗宜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大声冲着杰里米吼道。
杰里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沈诗宜,有些难堪的地下了头,没有说话。
夏九笙看着沈诗宜这样,抓了抓她的手腕,示意她先坐下来。
“先听听杰里米怎么说。”夏九笙安慰道。
沈诗宜直勾勾的盯着杰里米低头的样子,“杰里米,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杰里米的头低的更加低了。
沈诗宜看着他这个样子,当下心里凉了半截。
“是不是胃癌?”沈诗宜颤抖着说出了她一直不敢说出口的答案。杰里米越不告诉她,她就每天乱猜,直到前几天突然想到了胃癌,她在古代待得太久了,有些迹象本来已经很明显了,但是她当下确实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看到杰里米最终点了点头,一旁的人不知道沈诗宜说的胃癌是什么病,但是杰里米和沈诗宜都知道。
沈诗宜的眼睛变得通红,直接站到杰里米面前,拉起他的手腕将他带到了二楼厢房。
两人坐了下来,沈诗宜给他倒了杯热茶,“多久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沈诗宜看着杰里米凸起的肩膀,越来越消瘦的脸颊,心疼的转过头,擦了擦眼泪,不想让杰里米看到她流泪。
“半年多了,从发现开始,体重就急速下降,一开始没有明白,后来我查了医书,查着查着对比着自己的症状,才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杰里米无望的看着沈诗宜。
“所以这个病在这个时代是没法医治的吗?”
“我不知道,我用尽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办法。”杰里米说着露出自己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眼。
沈诗宜一把拉起他的胳膊,看着杰里米胳膊上的结痂后的针眼,凸起的青色血管。
“我来查,我去查医书。”
“没用的。”杰里米摇了摇头。
“怎么没用?”沈诗宜自己骗自己般固执的就要起身去翻箱子里的医书。
杰里米看着她在角落的箱子里,不停的翻着,在里面找书,不一会儿,拿出了厚厚一沓子医书。放在桌子上,一页一页的开始查起。
杰里米无奈的看着她,“芷清,我的时日不多了,我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来找你的,我没有家人了,这个世界上现在能让我还有留恋的人,我能想到的只剩你了。”杰里米的双眼红彤彤的,看着沈诗宜的神情无比真挚。
沈诗宜翻书的手渐渐停了下来,没有抬头,但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滴落到昏黄的书页上。
“芷清,我们曾经并肩作战过,我们有相同的理想,有相同的医学理念,无论以后怎么样,我希望你可以坚持走下去,按照我们的理想,努力走下去。”
沈诗宜无言的点了点头,杰里米此时对她说的这些话,对沈诗宜来说太重要了,七年的时间,沈诗宜经历了太多,她已经快要失去方向了,她曾经拼搏努力为梦想努力的那股力量在渐渐消失。所以,她才越来越难过,她觉得自己就要这么无望的活下去了。但是今天,杰里米的这番话给了她坚持走下去的力量。
“杰里米,无论如何,能认识你,都是我人生中美好的事情。”
沈诗宜说完,倾身上前轻轻拥抱住杰里米。
说开了以后,沈诗宜不再执着于找治疗杰里米的方法,而是带着她去了东夷的好些地方,还去了趟静心庵,静心庵里已经寥寥几人,看着荒芜了很多,沈诗宜问起罗玉素,里面的姑子告诉她罗住持两年前已经去世了。
沈诗宜很惊讶,问起罗玉素是因为什么去世,姑子犹豫了好半天最终才开口说她死于花柳病。
因为这个病死了,着实让沈诗宜惊讶,随后沈诗宜又觉得无比讽刺,也难怪那姑子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一个寺庙里的住持最终却死于花柳病,这种讽刺与割裂不断在告诉沈诗宜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世界。
从静心庵出来,沈诗宜带着杰里米又去了好些地方,有些地方她来了这么久了,也从来没有去过,跟着杰里米游玩,照顾着杰里米的身体,好在现在刚刚入夏,气候正好,不是很热。
两人一路游山玩水,最终在长燕镇的时候,杰里米突然开始高烧不止,一股强烈的预感萦绕在沈诗宜的心头,她在客栈里,身边的大夫帮着杰里米诊治,沈诗宜给杰里米注射着青霉素,说实话,这个时候,她是慌乱的,无助的,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给杰里米降温下来。以她现有的医学知识,她能想到的就是杰里米的免疫力变差,是不是哪里出现炎症引起的高烧。看着青霉素补给液注入杰里米青色的血管里,沈诗宜焦灼的等待着,大夫摇了摇头,无奈的告诉沈诗宜准备后事吧,沈诗宜红肿着眼睛,冲着大夫大吼,大夫看着她崩溃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迅速逃离现场,生怕沈诗宜下一刻就要打他。
两天后,凌晨时分,杰里米呼唤着床边的沈诗宜,沈诗宜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人喊她,清醒过来时,才发现杰里米醒了过来。
“杰里米,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感觉怎么样了?”沈诗宜激动的看着他。
随即转身倒了碗茶水,给杰里米润了润嘴唇。
“芷清,我看到我的父母了。”
“十多年了,他们终于原谅我了。”沈诗宜拉着他的手,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杰里米很少和她提起自己的家人。
“芷清,我孤独的太久了,这次总算可以和自己家人团聚了。”
沈诗宜痛哭着,泪流如注,“我知道,我知道。”
最终,杰里米的手在沈诗宜的手里滑落下去,一脸安然的闭上了眼睛,嘴角还上扬着,沈诗宜能够看到他微笑着的样子。
杰里米走了。
一阵温热的晚风吹进来,像有人在温柔的抚摸着沈诗宜的脸颊,她知道,这是杰里米在向她做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