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碰撞压缩已然被平息，只剩下风在轻轻拂着。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连翘月眼前飘过一抹深红色，她恍然间回过神来，伸出手接住了那抹红。

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那是被撕裂的衣碎，上面的一角还缀着一瓣牡丹，花瓣的一角还用金丝勾勒着。

因为衣裙的质地实在是太过轻盈了，以至于漫天都飘着这红色的衣碎。

如同落了红雨一般。

沈长阶指尖停了一只蝴蝶，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他微地抬手，送出了那只蝴蝶。

人死如灯灭，而灵魂却好像是人留在这世间最后的灯火，片刻驻足停留，幽怨地述说着那些平生过往。

蝴蝶触碰到了某片衣角，尾端很快又现出淡淡的浅金丝线，那金线追着沈长阶的方向而来。

它亲昵地碰了碰沈长阶的指尖，而后缠绕了上去。

在金线缠绕上来的那一刻，沈长阶猛地恍惚了一下，眼前闪过一个闺阁场景，他好像嗅到了一阵浓烈的脂粉香。

“你看见了吗？”空气里回荡着女人低落的叹息声。

沈长阶没说话，他确实看见了，闺阁里年轻的少女满脸羞怯和掩不住的欢欣，把精心刺好的刺绣珍而重之又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少女的衣着华美，而她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妇人。

“燕儿，你从小就是娘掌心里心肝上的肉，如今燕儿大了也想飞走了，而娘老了，也做不了什么主了。”

妇人用手帕捂着嘴低低咳嗽了一下，继续道：“既然是你自己选的，那娘也支持你。”

自及笈以来，母亲就很少再唤过她的乳名了。

少女慢慢放下手里的刺绣，她扭过头，固执地不愿看妇人，只是低声回道：“娘，我有分寸，您别再说了。”

“好.....好....好！”妇人剧烈咳嗽起来，突然被她这一句话气得心疼。

门口马上冲进来几个丫鬟，嘴里边喊着“夫人”边忙着给她顺气，又搀扶着要出去看大夫。

少女垂落的手死死攥着床单，咬着牙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不过几天，曲儿大唢呐响，十里红妆，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接走了这位年轻漂亮的新娘。

“我以为我的决定没有错，我以为我选了一个好丈夫。”女人的声音夹杂着泣血的悲鸣。

她以为的所有相爱相守，不过是镜花水月梦一场，由始至终都只是她一个人雾里看花看不清一切。

她家虽没落，但也是名门望族的旁系，多少资源也是寻常人家求而不得的，而他所图的，也跟寻常人没什么不同。

“哈哈.......哈哈哈哈.......是我错看了眼是我错看了眼啊.......还害了我唯一的孩子。”

那女声忽然尖锐了起来，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直到母亲去世，父亲死于异域他乡，她都没能再回去看一眼，是了，她也曾挽剑折花，最后落了个命如浮萍。

终其一生困于高门之内。

“你不该害了这么多孩子的性命。”沈长阶听了她一番话，冷冷说道。

“那又如何！”屠夫人恨声道。

沈长阶看着那条浅浅的金线，它真的很细，细得好像轻轻一捏就要断一样。

他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耳目早已一片清明，蝴蝶抖了抖翅膀，带下一片细碎的光，又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过是屠夫人残存的怨念和意识罢了。

他把刚刚的所听说见都说了出来。

顾明黎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依旧没什么动容，只是那原本无波无澜的眼底有了些许波动。

而少年们更多的却是愤愤不平。

“就算是这样那些孩子也是无辜的啊！”

“屠夫人当真是走火入魔丧心病狂了。”

事情到这里看来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除了还没醒过来还在被照顾着的管家。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穿过已经坍塌了一半的廊道，又回到了供奉着菩萨金身的大堂。

因为打斗的痕迹过于激烈，来时还完好的菩萨金身佛像已经被坍塌的廊柱砸碎了将近一半的身体，露出里面的泥塑。

即使已经支离破碎，但是那观音菩萨剩下的半张脸依旧是平和地垂下眼，望着他们。

屠夫人祭拜的这些年，经年累月地对着菩萨祈祷和供奉，又是否会有那么的一瞬间，回首过自己的过往呢？

答案也许已经无从知晓，因为人留在这世界上的痕迹，早就随着人的逝去，一点一点被时间所抹去。

他们没有多在庙里停留，很快走了出来。

因为他们处的位置在半山腰，尽管御剑而下不过几息之间，但若是顾及一众凡人，怕也是要耗费上些许脚程和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