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阶甫一进门,眼皮就跳了跳。
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一个男子站在不远处微笑着看着他们,一袭儒生装扮,青衫近曳地,端的是一派文人雅致。
还未等他们先说些什么,男子就“唰”地一下开了折扇,温声道:“听闻这次长阶醒了性情变了不少。”
沈长阶心头直接就漏了一拍,一时间止住了脚步,有些进退不得。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都快忘了人设这件事了。
内心疯狂后退想逃跑,把各种记忆都搅拌了好几遍都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措辞。
最后他只能点点头,表示回应。
沈长阶都要对自己绝望了。
但是好像得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效果,顾胥风没再多说什么,回身坐在了椅子上。
袅袅的茶香在空气里菡萏。
顾胥风端起茶喝了一口,沈长阶发现顾明黎喝茶的动作和顾胥风如出一辙,简直就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来,这是上好的白毫银针,”顾胥风招呼着沈长阶坐下来喝茶:“江封眠刚送来的。”
不远处还放着存放茶叶的紫砂罐,看那质地,想来就一定价格不菲。
沈长阶又想起江封眠一身穿金戴玉的样子,眼皮跳的更厉害了。
一想到江封眠不在这里,他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听说你带了个孩子回来,还让人去走了那三千风雪路。”顾胥风道。
“嗯。”沈长阶道。
“也好,你是想收那孩子为徒?不过袁玉知晓这件事了吗?“顾胥风放下茶杯。
袁玉?等下,这谁?
沈长阶的眼神一下子放空了。
顾胥风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说:“袁玉那孩子你从来就未曾上心,你一向如此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但这次你想收徒,这毕竟也不是小事。”
语气里带了微微无奈的责怪。
沈长阶被这几句话砸得恍恍惚惚。
未曾上心约等于冷落放养,甚至往惨了点说他可能甚至都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他的心颤抖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
就见到顾胥风又抛了个大雷:“那孩子现在就候在门外。”说完就让人进来。
沈长阶很想阻止他,他痛苦地想着:“不是你等下,我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啊。”
是的在他的记忆里,居然完全对这个袁玉也就是他的徒弟没有一星半点的印象,可见是被忽略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很快,背对着光,一个少年缓缓走了进来。
沈长阶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感觉比看到薛瑶还要觉得窒息。
少年穿着打了补丁的破布衣裳,脏兮兮的破布鞋上还沾满了泥土,鞋子上还破了一个洞,显得突兀。
也许是从山间刚赶过来,少年还背着一个又高又大的竹编筐子,里面还放着不少的草药。
而自己一袭白衣如雪,不染纤尘。
什么叫反派,他突然觉得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反派才对。
“袁玉。”他说。
虽然袁玉身上灰扑扑地像是从土里刚滚出来,但是脸倒还算长得白净。
闻言,他抬起眼望向沈长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解道:“师尊?”
那眼里流动着的阴骘几乎要把沈长阶吞了。
沈长阶几乎不敢去跟那双眼睛对视,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般又喝了口茶。
结果一口气喝了太多,那滚烫的茶水烫得他眼泪都要下来,又死死忍住了。
他才是师尊,他无声安慰了自己一下。
等一口气顺了一下,他才对袁玉说:“我带了个孩子回来,想收入门下。”
袁玉脸上惊诧了一下,道:“师尊想收徒吗?”
还没等沈长阶再跟他说些什么,袁玉又很快收起自己的惊诧。
他敛眉,低眉顺眼道:“师尊想怎么样,那自然都是可以的。”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啊,那叫一个阴阳怪气。
沈长阶一口气又被这么堵在了那里不上不下。
他突然觉得,要是他回了一句“那自然如此。”保不齐下一个被捅一刀的就是他这个所谓的师尊。
他古怪地想着,指不定比阿玉捅得还更狠那种。
尽管主峰上堂内有用灵石维持的阵法,可以让这里温暖如春,但毕竟袁玉是如同跋山涉水一样赶过来的。
他走了会神,在顾胥风的咳嗽声中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默了片刻,示意自己知道了,沈长阶摆摆手,让袁玉先出去:“辛苦你了,你先回去,换件好的衣裳吧。”
“不要着凉了。”他说。
紧接着沈长阶就茫然地看到,袁玉讽刺地勾了勾嘴角,又背着那大竹筐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