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冬天,夜晚太长了,长到感觉一辈子都过完了,天还没有亮。
今天的天格外的黑,乌云压成一片,雨还没有停,阚离今天起的倒是没有平时早,反倒是阚异五点就起来了。
天冷,风不大刮在人身上还是很疼的。
阚异站在阳台,手就放在门把手上也不动,房间窗帘拉的很紧,似乎把最里面的帘子也拉上了,看不清他起床没有。
阚异站了会猛然被狂风刮卷而来的雨滴打醒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深蓝色的窗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下了楼。
今天阚伯严和舒静雯起的也格外早,阚异看了两人一眼,鞠了一躬。
阚伯严点了点头,过了两秒才开口问:“昨天听到了什么?”
“爸在说什么?”
阚异没有思考,面对这种情况太多次了,他已经变得快麻木了,他问阚异装傻就过去了,只要不说他听见了看见了。
阚伯严仅仅盯着他,又看回报纸:“没什么。”
“小异起床啦?”舒静雯穿着浴袍出来,“早餐在厨房里,吃完叫叫你哥,估计昨天太累了,今天起的比较晚。”
“嗯。”
“不用了。”阚离刚好下来,他不算起的比较晚,他一夜没睡,发呆发到早上,还错过了自己的闹钟。
“眼睛怎么肿了,哭了?”舒静雯关心的问了一嘴。
阚异从厨房走出来,低着眼顿了一下,将早餐端到餐桌上:“吃饭,哥。”
阚离低低应了声,阚伯严抬眼看了下,起身走向餐桌,舒静雯转身进了厨房,端了三杯灰色的水。
平静的放在了阚离面前。
阚离盯着那杯液体,烂了的鸡蛋,墙灰,很多醋。
阚异没有,舒静雯说是只有十岁以上的才能喝。
阚异没在意,拿起什么酱挤了一大坨在蛋糕上面,大口咬了下去,三下吃完了。
一,二。
阚异站了起来,眼泪全都憋出来了。
“这孩子怎么把芥末抹这么多,等着我给你倒水。”
阚异当没听见,靠近阚离猛的将他面前的符水喝了下去,阚离想拉手却被打开了。
那种辣和恶心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阚异一不做二不休把桌上的符水全都喝完了,看起来有些狼狈,因为喝的太急有些还滴在了衣服上。
“我吃好了,我先回房间。”
阚离想跟上去看看,被前面那道到人的目光暗了回去,舒静雯回来看见喝完的空杯子。
“没事,谁喝都一样,那大师说家人喝了同样也能有同样的效果。”舒静雯喝了口水。
“哗哗哗。”
厕所的水龙头开着,阚异扣着喉咙跪在地上,生理泪水从眼角逼迫下来。
阚异站了起来去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面的镜子有些恍惚,他很少照镜子镜子里面的自己还是五岁的自己,现在已经长开了好多。
他走出厕所,看见窗帘微动了一下,他有些发愣,下一秒敲门声将他拉了回来。
打开门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站在门口。
“小少爷,给。”女孩很乖巧,说话也软糯糯的。
阚异却还是忍不住皱眉:“有事?”
女孩伸手递过来一袋药,他看了眼女孩手上的表。
六点半了啊,他哥已经走了。
“谁买的。”
女孩沉默了会:“我买的,我刚刚看见小少爷把那三杯东西喝了,胃可能会不舒服想到就买了。”
“谢谢,不需要。”
阚异刚想转身小女孩拉住他的衣袖。
“你拿着吧,你需要的,你有胃病。”
阚异轻笑一声,转身靠着门:“哪个长工的孩子?”
“王,王姨。”
阚异挑眉点点头:“才来没多久,王姨又是做外院卫生的,你怎么知道我有胃病的。”
阚异说的不是一个疑问句,他没有问女孩,他心里有答案心里清楚的很。
“药给我吧。”
小女孩现在有些害怕这个男孩,虽然他什么也没做,但这个小少爷的气质是完全不同于大少爷的。
他身上那种高贵傲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
阚异都准备关门了,女孩还站在门口,阚异看了会才想起来:“你,可以走了。”
家里的下人也很听话,活像个不活的。
他走到窗边,鬼使神差的还往外看了一眼,反应过来后笑了声,把窗帘拉上了。
也是透气透了有几年了,该关上了。
阚异出门的时候已经七点了,爸妈都走了,赵叔自然也走了。
迟到了。
他不在意,一个走去学校,上学的日子街道上的人倒是显得比平时少了许多。
他走的不快,慢慢一步步走着,脑子可以放空,明明什么也没做这几天倒是格外累。
他没注意一辆车停在了他面前,后车座车窗摇下来。
一张在熟悉不过的脸慢慢出现。
“难得见你迟到啊。”祝祺睿傻傻的笑着。
“难得不代表我不会迟到。”阚异低着头看他,“你怎么才来。”
“我生病了,正去医院呢。”
祝祺睿轻松的说着,好像生病是一件很小的事。
也是,只有他这种傻子。
生病了也好无所谓。
祝祺睿打开车门,往里面挪了挪,叫他上车,他原本想拒绝,还是上了车。
要是拒绝了就更麻烦,这傻子对他的情绪倒是知晓的特别快。
快到他情绪刚变化,他就发现了。
阚异好像很喜欢祝祺睿,从刚认识他就很喜欢。
这是唯一一个懂他,照顾他,嫌他事依旧宠着,吵架总是先低头,好的都比过了他哥。
他也喜欢他哥,这是同一种喜欢吗?那他是喜欢阚离多一点还是祝祺睿多一点?
阚离。
他知道祝祺睿对他的一切做的都要比阚离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有他哥,阚离这个选项他总是优先选择他。
他脑袋靠在车窗上,随着地面的坑洼一弹一弹的。
祝祺睿一直观察着他:“你心情不好。”
陈述句,他现在讨厌陈述句。
“你又看出来了?”
“嗯,看出来了。”他沉默了会,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问,“因为你哥?”
他也讨厌问句,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让祝祺睿闭嘴。
“……没。”
祝祺睿没接他茬,过了十几秒才说:“可我看出来了。”
“哇。”阚异捧场,“要给你颁奖吗?”
祝祺睿骄傲的点点头,两人都不说话了一直到阚异下车。
“阚异。”祝祺睿叫了他一声,很正式,正式的阚异觉得他们快步入婚姻礼堂了,“你是我最要好的最重要的朋友,家人,诅咒你不许忘记我。”
阚异呼吸一滞。
最要好的,最重要的,家人。
“有病。”
他转身走了,车在他后面开走,他笑出了声。
他现在确实有病。
慢慢的他的嘴角压了下来。
他也是。
晚上,训练回来没在客厅见着他哥,以后估计都不会了,他回到房间,一碗药就摆在正中间。
他人有些懵,估计是今天穿的太暖和了,房间里的地暖也开着的,暖的他鼻子都酸了。
他拉开玻璃门,站在阳台上,正好看见白天那个小姑娘。
不知道怎么叫人家就随便吹了声口哨,那小姑娘似乎被他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正好场面倒是让阚异乐了。
“你怎么在内院?药是你送的?”
小姑娘急忙点点头。
“那哪个勺子也是你放的?就哪个蓝色闪闪的那个。”
小姑娘愣了愣还是点头。
“嗯……”阚异想了想感觉没什么要问的了,抛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叫什么?”
“陈,陈妍珠。”
“陈陈妍珠?”阚异打趣道。
“是,陈妍珠……”
“你很怕我?”阚异问,也没等她回答,阚异就叫她走了。
他转过身,靠着栏杆。
撒谎,根本就没有勺子。
他现在很生气,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气谁?
他一直感觉心口很闷那种将心脏和脸埋在水里的感觉,气压压的他快喘不过气,他缓缓蹲下又站起,来到了那扇紧闭的玻璃门。
深蓝色的窗帘变浅了一点,他盯着想要把窗帘盯开。
阚异深吸了口气:“哥,睡了吗?”
房间没回应,他便继续说:“我知道你没睡,你房间灯亮着,能和你谈谈吗?”
房间还是没有响应。
“药是你放的是吧?今天的胃药也是你买的,你来看过我是吗?”
房间迟迟没有回应,好像里面的人真的睡了,外面慢慢传来啜泣声:“哥,你不要我了,是吗?你是不是讨厌我了?哥……”
“刷。”
声音很大,阚异抬头窗帘没拉开,蓝色变深了一些,那声拉帘子的声音似乎是为了掩盖住他刚刚说了的话。
阚异将手覆盖上去,冰冷的温度直达他的心脏蔓延至全身:“哥,我就在这里,等到你愿意开门见我为止。”
门一直没有开,阚异慢慢睡着了,早上醒来是被闹钟吵醒的,是阚离的闹钟,应该五点了。
他低头一看深灰色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阚异静静抱着那条被子将脑袋埋了进去。
他睡眠很浅,一点风吹草动他就睡不着,这条被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的,很暖和,但他没有在床上,他知道为什么。
他将被子带回自己房间,看了眼钟表。
六点。
房间的暖气一直没关,现在特别暖和,眼睛一直被那些暖风吹着都快留眼泪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阚离慢慢淡出阚异的视野,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叫陈妍珠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