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他啊,我真不喜欢他。”
等不到回应,田弄溪边说边求助般看向戚衡安,妄想从他的眼神中得到肯定。
戚衡安:“嗯,好。”小姑娘害羞。
田弄溪:“……”
她侧过脸去看雨,努力平复心情。
“对不住,衡安哥哥。”田弄溪深吸一口气,无力地解释,“我暂时不想成亲。”
戚衡安笑容释怀,“感情不能勉强,是我太冒犯心急。二娘,你变得越来越果断干练了。”他的语气仿佛在说这很好,眼神却分明透露出一丝怀念。
“对不住。”田弄溪还是道歉。
“你不必抱歉。”戚衡安看见那个总是低着头的小女孩,头顶冰凉的雨水变成绵软的雪花,他忍住拥抱的冲动,从怀里掏出一纸契书。
像七年前那样,塞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姑娘手中。
田弄溪怔怔抬头,漆黑的瞳孔明亮如星河。
“打开看看。”戚衡安眼角弯弯。
田弄溪将对折的纸打开,眼神由歉意转为震惊。
她抬头看戚衡安,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戚衡安看懂她的不解,安抚道:“家中祖父年迈,没精力管各医馆药铺,写信来让母亲和我早日回。我们一走这房子就空了,母亲说房子没人住就没人气,便让我把地契给你,你若不需要就放着。”
“可你读了那么多年书,不是要当官的吗?”
“母亲身体不好,一人操持这些我不放心。家中这一辈就我一人,我无论如何是要担起责任的。”戚衡安看得很开,“无需为我担心,我即将及冠,已经不能随心所欲了。”
田弄溪嗓子被堵住了似的,半晌才问:“你们不回来了吗?”
“回。只是旅途奔波,得等到母亲身体恢复,”他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继续说,“医者不自医,母亲的病症连祖父都只能下重药缓解,寻遍天下名医也找不到根治之解。”
任何安慰在此刻都显得格外苍白,田弄溪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线,“戚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必会无事的。”
她拍了拍戚衡安的肩膀,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欢快些,“再说了,你这么厉害,一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到时候肯定能治好戚夫人!”
“嗯。”戚衡安认真地点了点头,又说,“父亲埋在这,她一定会养好身体,再踏足这片土地。”他说给田弄溪听,同时也说给自己听。
“嗯!”
“我们今晚便出发,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戚衡安抬头,妄图印下眼前人的模样。
“我会去送你们的。”田弄溪说罢,将地契递回去,“这个,我不能收。”
戚衡安推回去,“母亲说得对,没人住的屋子早晚会死,与其放着,不如物尽其用。二娘,你就当是母亲给你添的嫁妆。”
田弄溪连退两步,指尖堪堪扫过纸便离开,“你把钥匙给我,我会经常去打扫的。”
戚衡安叹气:“二娘,你就拿着吧,就当是替我娘保管,等她身体好了回来,你亲自交给她,好吗?”
田弄溪抿了抿唇,终于点头。
雨停了,从窗边看过去,世界焕然一新。
远处群山苍翠欲滴,戚衡安的背影消失在簌簌风中。
田弄溪低头看那张地契,指尖摩挲纸张的纹路,直到炊烟升起。
田耀祖推门而入,让她做饭。
他不解,向来逆来顺受的姐姐怎么会对他的话视若无睹,于是走上前用力打了下田弄溪的背。
被冰冷的眼神刺地缩了下后,田耀祖想起自己的身份,底气更足,“姐,奶奶让你做饭。”
田弄溪扭头出了门。
门被敲响的时候,戚衡安正在收拾行李。
他开门,有些惊喜地让田弄溪进去。
田弄溪却摇头,一手紧紧捏着门沿,看着戚衡安说:“我有话要说。”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可能觉得很奇怪,但我没疯,我也没骗你。”
戚衡安错愕,但还是点头,温柔道:“你说吧。”
“我不是田二娘。”
“什么?”戚衡安笑容苦涩,“二娘,你不必……”
“我不是田二娘。”
戚衡安皱眉,认真看面前的姑娘,冀望她突然眉开眼笑,和他说是逗他的。
可她还是直勾勾看着他,倔强执拗的模样和从前一模一样。
直到黄氏找出门,戚衡安终于得到片刻喘息,他慌忙地要离开,“别想太多,二……别想太多。”
田弄溪没接话,只是说:“对不住。”
回到田家,田弄溪抖得不停。
她淋雨着了凉,接二连三地打喷嚏。
小腹又突然痛起来,蹲在灶台边脸色惨白。
身体不适还要做饭,田弄溪在菜里撒了五勺盐,自己则把热水独占,看着桌上其余二人到处觅水。
火光点亮她的侧脸,“咕噜咕噜”的烧水声中,田弄溪叹气: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让她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不过没关系。
她虽后怕,却并不后悔。
比起说出去可能承担的风险,鸠占鹊巢带来的便利更让她良心不安。
月亮刚刚升起,已经有马车等在戚家门口了。
田弄溪透过门缝看见箱子被全部装上车,终于开门送他们。
戚觅摸着她的头让她快回去别冻着,戚衡安神色如常,还是不肯收地契。
三人推搡了好一会儿,直到车夫催促。
上车后,戚觅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戚衡安,他发间的木簪跟着马车的脚步若隐若现,思绪似乎飘远了。
她难得多话,问:“怎么了?”
“没什么。”戚衡安顿了顿,当玩笑话说了出来,“二娘妹妹怕我伤心,骗我她并非二娘。”
戚觅看着车外身影越来越小的姑娘,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