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到什么地步呢,除了已经入仕的大兄道将平日里还能说上几句话,其余的,她能记得住名字都算她,算她,记性好了。
唉,大家族就这点不好,人忒多了。
“殿下屈尊降贵,怎的来开国侯府也不知会一声?”该死,是谁告诉这娘们他在这的,必将那活孙捉出来斩立决!
“倘若我不来见你,你是不是就不会来寻我了?”
真是公主?温惠心下一跳,上来就来这么一剂猛药??好吧,她不该吐槽李家咋了咋了,自家的‘混不吝’,也不辞多让。
卢道虔声音冰冷,脸色更冰冷,只厌恶得撇过脸,不去看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元嫣戚戚然一笑,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四郎,我倒底哪点比不上她。”
这句话在温惠耳中自动翻译为
“妈的,敢看不起本宫,信不信本宫立刻哭回皇宫给你们家来个抄家流放一条龙大礼包啊?”
虽然皇帝不可能因为一个公主去动士族,尤其是卢氏这种,有钱有权有军队,在各个州县都有族人任要职的,你皇帝只要敢下旨,保你诏令还没送出宫,便能听到:
“呜呼悲哉,帝受奸人蒙蔽,吾等臣子,必清君侧以振太平!”
因此,在本朝,公主和四姓女(卢崔郑王)之间地位之差,总有些微妙,但表面君臣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公主自重!”
温惠真该改一改老是开小差的习惯,这不,偷听都能偷听得不认真。
“乐浪皇姑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还是说,那崔氏女便这么好?”
那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带着浓浓的怨毒,卢道虔后退一步,声音也不似刚刚那般坦诚无惧,看来他真害怕元嫣会做出出格的事。
“与任何人都无关,只是庆祖对公主无意。”
温惠:好好好,不过他们口中的‘乐浪’是另一位公主吗?等下?等下?怎么又扯上崔氏女了?
她忽觉哪里不对,可元嫣的声音又很轻易得吸引住了她全部的注意: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反正本宫已经和父皇明说,非你不可。”
“你!”卢道虔一脸不可置信,想不到他堂堂世家子也有被强取豪夺的一天:
“简直不可理——”
“闭嘴!”
豁,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元嫣嗤笑着,一步一步逼上前,拜托,她可是公主,当今陛下嫡亲的公主,凭什么让人把她的面子踩在脚底下!反了天了!
“真是的,本宫懒得跟你多费口舌,实话告诉你,父皇已经同意了,等那道诏令一下,你有种就让你阿父进宫抗旨去罢!
清河崔氏是吧,崔时云是吧,都给本宫等着.....
在卢道虔怒叹三声‘疯子’后,两人最终不欢而散,而温惠的一颗心,却在此时此刻,彻底悬了起来。
可纵知不对,她一个被囚于大宅之中的女子,又能做什么呢?她能管好自己,给自己某一份好的出路,就已经是阿弥佛陀佛祖保佑了。
话说,公主和自家四兄是怎么相识的?卢道虔的长相并没有优越到能让人一见倾心过目不忘的程度,何况就算是阿爷阿家寻新妇,不也应该从相熟的几个世家先挑吗。
娶公主对她们这种人家而言,显然是弊大于利的,(而且刚才那位一看便是个厉害角色),难道说,是有人要对范阳卢氏,不,自国史之狱后,阿爷向来为官谨慎,估计是,天定的缘分?实在不像。
温惠试图说服自己,是她太敏感多思了,可当她再转身回头之际,却怔然,落入一道熟悉的深潭当中。
是了,士族间纽带的衰弱对谁有好处呢,当然是
新兴之秀,天子重臣,四姓之外实权最大者,陇西李氏。
少年依旧和昨日一般静静看着她,就连眼睛弯起来的程度一模一样,尽管那笑意,从未到达过眼底。
一个完美的嫡长子,是家族最大的骄傲,是要为此,鞠躬尽瘁。
“咚”
温惠听见自己的心在猛猛跳动,这种感觉已不单单是偷听被抓包的尴尬,那是一种,温惠垂下眼,算了不想了,她瞧一眼李僖都感觉眼睛疼。
温惠这人唯一的优点,便是总能自己说服自己,心宽。
她不免在心里叹气,转念一想,就算他看见了又怎样呢,还能将她提溜至卢李氏或者阿父面前跟他们告状说:哇哇哇这就是固惠安侯府教出来的好女郎,专门偷听人家墙角?
呵。
扶身,作揖,浅笑,该死,她连嘴角勾勒的弧度都是那么完美。
“李公子安”
少年眼中有过一闪而过的惊讶,不过也仅仅只有一瞬。
“卢,呵”
他轻轻一笑
“温惠姑娘,别来无恙。”
个屁,温惠在心里暗暗腹诽,明明昨晚才见过。
不过昨晚的情景着实有些尴尬,足以成为卢温惠循规蹈矩前十四年小小的污点。
还有,他怎么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