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坏就坏在,太监来之前就做好了完全准备,只见他缓缓从袖中掏出了卷黄帛,其背面清晰得绣着凤鸣九霄的图案,元嫣微愣,不过她是谁,只要不是文帝的诏令济南公主那都不认!
“还请殿下,莫要为难奴才”
“倘若本宫,就是不放人呢?”
笑话,去年春夜冯后“见死捅刀”的行径元嫣还耿耿于怀,何况她现在已下嫁范阳卢氏更不用再看那贱人的脸色过日,此时不撕破脸更待何时
“绛华,请公公出去”
得
叹气,其实黄门是带了硬家伙的,但他一来没预料到元嫣态度竟如此强硬,二来,固惠安侯府是他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地方吗?还想带武器卫兵入府?做梦,光门口路过的某刀疤壮汉凶得估计都能将他连人带马一刀砍了
而此刻身边仅有的这些清瘦小太监肯定打不过撸袖子准备赶人的宫婢,没完成使命回未央宫也肯定逃不过一顿责罚,唉,真真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济南公主还是多少蛮横一根筋的主,在一顿打和两顿打之间,黄门耸耸肩,很明智得选择了前者
干嘛啊,他只不过是长得坏了点,本质还是一个替人传话的打工人罢了,干嘛为难牛马嘛真的是,固惠安侯有权有势还有出征在外精忠报国的属性加成,冯后难不成还会突发恶疾将卢大娘子即刻绞杀不成,真是的.......
许是黄门沮丧的模样颇有些可怜好笑,又许是出于其他的考量,总之在他将踏出门槛之际,忽听身后有人温声道:
“留步”
留步个毛线哦,黄门还想早点回去领完罚能吃顿热腾腾的晚膳呢,但碍于一屋子的金枝玉叶他只能勉强扯起职业假笑揣着浮尘转过身
却见那本躲在济南公主身后的绿衣女郎在将一样东西交给身边的阿妹后,竟主动抽出自己的袖子站到了最前方的位置,甚至还对他微微扶了扶礼,眉眼温和,令人见之不自觉心生好感
“温惠,愿往”
女郎说这句话的时候大概料不到之后会发生些什么,当然,黄门也料不到,他只是产生了一些好奇和熟悉,熟悉,以前宫中似乎也有过这么位温柔若春日暖阳般的主子
只可惜,她已经殁了——殁在了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冬
“惠娘你不要做傻事”
元嫣上前一步拉住女郎的衣袖,神色焦急。没人比她更“清楚”冯后的脾气和手段,未央宫冷得跟鬼域冰窖似得足以成为多少人一辈子的梦魇,她是女郎的挚友和嫂嫂,自不希望后者纵身向虎穴狼坑
“嫂嫂”
温惠回眸,眼中带笑
“惠娘不愿让您为难,皇后娘娘是国母,国母相邀惠娘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再者”
她一直奉行着一句真理:伸手不打笑脸人,体面都是互相给予的。又见女郎用双手捂着公主的手轻轻得揉,像个哄小孩听话的大人
“今日是皇后娘娘的懿旨,明日可能就是陛下的圣旨,嫂嫂难不成还能替惠娘挡过去不成?陛下是您的父皇,惠娘不希望你们的关系闹得太僵。没事,皇后娘娘大莫是自那次秋宴后对惠娘一见如故,如今病愈正想找人说说话呢”
怎么可能啊,冯后又不是闲,这话说出来温惠都想给自己来两下,实在太假
可别指望只想躲是非的咸鱼翻个身便能成为一代佛祖菩萨,温惠作为荀子的忠实信徒亦不相信冯后生一场病便能改行吃素,唉,家事国事,估计是朝中某些人动不得阿爷便想拿她一个女郎开刀呢,唉,真准,一挑就挑了个最软的柿子
只不过早死晚死都得死,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以及
女郎压下眼底波涛,说实在的,她还真挺感兴趣,他们究竟会玩什么花招
风霜相逼,实在
有趣
“阿姊”
温慎将手中钥匙握紧,眼神是令温惠觉得下一秒便会“揭竿而起”的坚定
“你放心去,大不了......”
......别,别太有反贼自觉她说
“我陪你去”
元嫣并没有松开女郎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呼吸渐促脸色渐白
“没事,不管出什么事一家人都一起扛昂,有我在,那贱人不敢动你”
嗯......最后一句话温惠暂时持否定态度,冯后的精神状态向来捉摸不透
转眸看向窗外由湛蓝转变为暖黄的天色,真巧啊,再过几个时辰宫门就要关阖上锁,全城宵禁,她至少今晚再不可能逃离,请君入瓮也不过如此
“嫂嫂身子不好,还是惠娘一人独往罢”
温惠永远忘不了彭城宴时那看似貌和美满实则冷漠冷血几近分崩离析的一家
兄以弟为饵,妹嘲兄无能,父不类父母亦无母,那根本不能叫做一个“家”,只能算是个暂且安置一个个扭曲而贪婪灵魂的容器,萧墙祸起操戈子嗣斗,世上最可悲之事,莫过于此
可温惠还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家”啊,和睦美满,幸福安宁,倘若要温惠亲自见证所有的幸福在眼前支离破碎化为虚无,那还不如,直接先结果了她
“走吧”
还是那句话:冯后还敢,真杀了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