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女郎,呸呸呸,主公,哈哈,主公说,此二锦囊,颜色偏浅的那个是洛阳如今的局势,让殿下您宽心,另一个,嘶,哈......什么,若舟行于山穷水尽之时,嗯,再打开!”
来人眼睛闪啊闪,仿佛在说“你懂吧你懂吧你懂吧”
懂吧......
元华汗然
那锦囊形似荷花,针脚甚密,一看就是出于某人之手,以及上头隐隐散发出的栀子香也同时印证了她的猜想,熟悉,太熟悉了
那小丫头
不过当时的她只默默将这荷包挂于腰侧,心下不以为意,想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郎能帮上她些什么,并非轻视也并非看轻
元华瞥了眼榻上气若游丝的南平公
只是啊,她们之间经历的事背负的因果大所不同,命运的交织已是馈赠,嗯,她可不想将她牵扯进这些污糟事,名门贵女的人生,就应当舒舒服服,快快乐乐无忧无虑一辈子嘛
就像,阿家临别前吻在她的额边,低低的祝愿
“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愿我的女儿,勇敢如天格里
好了,极善刺探的二兄副官已将所有人都带了出去,元华将帐门一掩,下意识摸了把贴于手掌内侧的匕首,一步一步,向着榻上人而去
关于文明太后的一切,过去的一切
是时候该结束了
“谁!”
是混合着浓痰的嘶吼,如今听来,更像是石子落于深井中而发出的微弱回声,大限将至的猛虎,实则也与病猫无异
“郡公,要喝点水吗”
元华懒得异声,只笑着拿起一旁蒸热的茶水,俯下身用匕首尖掰开某人的牙齿,却还是摇荡着的玩弄
“你是,你是,是你!”
榻上人苍白的脸慢慢变得惊恐,虽病入膏肓但到底不瞎,南平公当然记得这张脸,那从小跟在文明太后身侧的女娃,大魏最受宠最有权势的公主,他嫉妒,厌烦,甚至无数次起过杀意的脸!
而今,他们,近在咫尺
“你怎么会在这,你不应该在洛阳吗,你不该被关起来吗你不该.......”
“郡公消息很灵通啊”
元华笑,笑得颇有些嘲讽:
“那你可知,汝妻,幼子”
“太子对他们下手了!不!来人——”
刚竭尽全力破血欲出的高喊,却立马淹没于滚滚淌下的热茶,那滚烫斩开咽喉,直入胸腔,烧开欲出的浊气化为一声巨咳,咳出满嘴如雨水下注的猩红
“啧”
元华起身,冯氏的血,她尚嫌脏
“不......为什么......”
南平公捂着心口,呆呆望着自己满手的血,一个再冰冷再无情再现实不过的警钟猛得给了他一耳光——己命将尽
怎么可能......
怎么能够!
他还不满不惑啊,他还这么年轻啊,他可是冯氏如今的家主啊他的孩子还那么小一大家子半数尚未有着落冯氏的将来......
“为什么......”
这一句并非是对公主的谴责,而是对上天的纠问
可天何薄
“为什么!皇姑母明明恩重于你!冯氏除了那两件事也从未对不住你!呵呵哈哈,元华!你自诩光明磊落之辈,竟也用下毒这般阴险的伎俩吗!”
“大点声——”
公主从袖中掏出匕首,置于桌案边磨了磨,回眸以讥嘲:
“听不清”
“不过,一个女人的婚姻,你们何尝在乎过呢”
公主拾起刀,走至榻沿,将郡公颤抖的脑袋按下将锋利置于他的颈边,虽说不知这厮为何病重又被何人先登一步下毒,但唯此不变——他的命,只能她来结果
“你们男人娶妻就要娶贤娶貌,打着什么繁衍的名头纳上数十房侧室,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多言,窃盗,七出便可弃妻,而女人,就活该沦为你们政治的工具吗!就活该像个物件一样,送给一个又一个,生下一个又一个,一辈子都要倚仗着父兄儿侄过活,凭什么!”
“至于太后,你们吃了她数十年的人血馒头又有什么脸在我跟头提她!若非太后你们冯氏生生世世都只配做亡国贱俘!士可杀不可辱之,辱者死,怎么,这句话在你们男人这儿适用,我就不适用!?”
“陛下,更是对你不薄......”
“呵哈哈哈”
刀锋逼近,公主的笑容畅快到有些癫狂
“所以,我正帮他除佞贼呢!吃皇粮的蛀虫于国家于社稷毫无实绩!还有——”
更近,刀锋见血
“你猜,你们给我精挑细选的那个好驸马,是怎么死的”
“那都是为了江山社稷考虑!为什么别的公主能忍受,你就不能忍受安分守已!”
“我杀了他”
“和你一样,连死状都一模一样,那个贱种打着我的名号在皇都逍遥过日,贪花好色甚至身有残疾,都让乐姬将孩子揣了上,呵哈哈哈”
多大的羞辱呐,那本要翱翔在天上的鹰,却要去管那般肮脏的丑事,更可恶的是
“你不肯与我同房,可我们刘家的香火还要延续——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你去别家看看,哪个女人的郎婿——”
“我杀了他,和你一样,用毒,五日多毙命,那个乐姬连同杂种亦被我一刀了结,南宋皇族刘氏全家被我一包砒霜撂倒,无一人生还”
“你那时候才几岁!怎能如此丧心病狂哪有半分做女人的样子!荒唐!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疯子?”
匕首磨得太不带劲,公主慢慢取出腰间长刀,在烛影中高高举起
“这个词真不错,算了,节省点时间,让我算算,太后太师郡公,还有一个皇后,呵呵哈哈哈哈,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不过你放心,我对小孩子没什么兴趣,但你最好在地下磕点头,毕竟那位的目标,可是你们全族哦~”
“好了南平公——上,路,吧”
继而,重重落下
血撒,颅落,万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