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手段,陶蓉根本不及在人堆里摸爬滚打了好些年头的独眼妖。
“好了,你背我。”
独眼怪勉强松了口,没有再紧追不放,软绵绵地摊开手。
少女擦了擦下巴的汗珠,心下暗暗松了口气,俯身将人背起来。
她力气大,背着个身量都比她高和结实的男人,步子要比方才摔倒的少女沉重许多,虽然走一步就要喘两口缓一缓,但咬咬牙,能坚持。
“小丑八怪,我知道,刚才先发现我的,是别的姑娘,不是你。”
贴着耳边的话散漫飘来,像是幽魂鬼泣,吓得她险些撒手逃窜。
一只大掌按压在她的肩膀上,那处,是毒蝎子蛰伤处,还很是肿痛。
锦雏故意掐紧,直疼的少女咬破了嘴唇,额角发汗。
他犹不解气,不冷不热道:“我啊,受伤后,就一直躺在刚才那块草地上休息,脑子清醒得很。”
少女全身紧绷,像是背了一只恶鬼,根本不敢回头。
肩上的力气加重,仿若要捏碎她的肩胛骨,又听独眼男妖徐徐道:“我是你恩人兼主人,好歹掏心掏肺教了你三个月,丑八怪,你想做白眼狼是吗?”
“我……主人,我承认我撒谎,但真没有别的心思。”
锦雏臂下的少女,已经开始汗流浃背。她盯着正前方的树木,暗暗吞咽口水,不敢看他,却下意识乱了阵脚,自称“我”了。
锦雏头一次觉得凡人可怜,在雨天里观望了许久,才捡了回去。
谁知道,她是头小白眼狼,盯上他身上的宝贝了。
心口寒凉,戾气丛生,瞥了一眼陶蓉纤细的脖子,恨不得单手拧断,可好几抹汗珠从肌肤没入少女交叠的衣襟里,隔着薄薄衣衫,掌心下就是少女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冷冷扫了眼她紧张的模样,拧眉抿唇,最终选择作罢。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渐渐黑沉。
而背上的恶鬼,还没有对她动手。
陶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些意外。
人与人、与妖之间,玩得都是阴谋诡计,得失利弊,除了自己,她早就不相信任何人。
福祸相依,跟了独眼怪之后,干得也是刀口舔血的活。他足够贪婪阴毒,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杀人不眨眼,不是什么好鸟。
只是没想到,这狗玩意竟放了她一马,搞得像真有人情味似的。
“……”
锦雏就算不杀她,她也不会感激的。
福祸相依,她跟着独眼怪,干得是刀口舔血的活,日后也会遇到更多的险境。护心鳞还不足以真正护住性命,至少若被砍断头颅,也会一命呜呼。
她要做的,就是汲取教训,更加谨慎小心一点,给自己多留一些保命底牌。
*
狼嚎声就在耳旁,野兽矫健的身姿掠过荆棘丛林,黑夜中,现数十双绿眸,悄然埋伏在周围,伺机而动。
“……”背着独眼怪的少女无声停了脚步,她扫过一圈圈幽亮狼眼,有些无奈。
山里的路走来走去都没有尽头,像是绕圈,黑夜行走,当真是迷路了。
周围的野狼都在窥伺着他俩,说不定一眨眼就会发起猛攻。
心弦紧绷,陶蓉抿紧唇珠,将忌惮独眼怪的事暂时压下,“主人,狼怕火,你可会操控火术?”
“不会,我身上的伤就是被这群狼咬的啊。”
少女有些怒其不争,别人碰到的师父主人都是大能,她遇到的都是一群垃圾。
眼看那群野狼逼近,陶蓉黑着脸将背上的妖放下来。
“你想自个跑?”独眼少年声音端的是漫不经心,无所谓地靠在树下,不知安的什么心。
野狼环伺,她想跑也跑不了。
陶蓉畏忌锦雏,也不太愿意鸟他。
抽出腰上的短刀,冷冷凝向一众绿眼,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她谁都靠不住,无论何时,都只能将活命的赌注压在自己的身上,还有她手上的刀。
果不其然,独眼少年独自跃上三丈高的榆钱树枝头,束手旁观,居高俯视着她。
一众野狼发起进攻,难以上树伤到锦雏,只能对地面的陶蓉露出獠牙,皮毛油光水滑,齿上的黏液在月色下一闪,幽幽扑来,少女翻了个身闪避,小腿上却被划下三道爪痕。
狼嘴咬住她的另一只腿,其余野狼也扑了上来。
少女两腿被好几只狼啃着,她未喊一句疼,也不像旁人拼命朝后退,在野狼撕咬她血肉的同时,抽出一只躲避啃咬的手腕,狠狠刺入一只泛着幽光的狼眼。
抽刀,刺向狼颈,没有停歇,又刺向另一只狼脆弱的脊柱。
“嗷…”凶恶的狼疼的一缩,兽口被利刃直接从下颌贯穿它的上颚。十几个来回后,少女咬碎了银牙,下手极狠辣,鲜热的血喷.溅到少女疤痕累累的脸庞,乃至眉头,皎洁月色下,少女摇摇晃晃抽出刀,慢腾腾站起来。
她脚边是五条伤残的豺狼,一脚踩断野狼的前肢桡骨,“嘎嘣”一声脆响。
身后,伴随着一声清软的口哨,所有对峙的野兽夹起狼尾,后退伏倒。
陶蓉杀红了眼,握着刀柄回头,对上一抹干净秀美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