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小小的破道观,传来靡靡之音。
动情的喘气声一声赛过一声,里头骚味冲天。
七蛭情不自禁舔了舔自己的骨指。
他鼻子最为灵敏,无论是妖还是人,只要是裹着血肉,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几十里地,都逃不过他的狗鼻子。
“两个带气的凡人,还有一窝子妖力不济的小狐狸精。”
“躲在崖底三个月,正愁饿得紧,没想到一出来就碰上这种好事。”
魔修邪魅勾唇,眼珠子闪过猩红光芒,魔族天性自私自利,这种关乎于自己口粮的紧要关头,可不会顾及任何情分。
“都是我的,别抢。”
肚子空了太久,三个月都没有吸饱过一次。
七蛭不容置疑压制住陶蓉,黑袍快到残影,鞋底抹油,抢先冲进道观。
陶蓉阴沉沉瞪着他的残影。
“满肚子蛆虫的腌臜货,抢你爷爷个头。”
*
这一次外出,除了是受殷无痕的指令,还有他的小妾一身皮子臭了多日。
既无人帮她,那陶蓉不如出手,雪中送炭。
道观内是一群小狐妖的尖叫声。
陶蓉瞥了一眼,转脚就往城内走。
残阳如血,将狭窄的街道染上一抹昏黄。街道两旁,低矮的房屋错落有致,却难掩其颓败之态。
老叟扛着柴火,步履蹒跚;巷角的农妇遭受流氓的调戏,惊恐万分,四周却无人相助。
“行行好,施舍我点吃的吧。”
稚童衣衫褴褛,饥肠辘辘,跪在路边,无助的望着过路的行人。
闲散几人,匆匆走过,谁也没有正眼看过小乞丐。
世间险恶难测,弱者饱受欺凌,凡人在这仙妖魔共存的天下更如夹缝中求生存的小草。
当初她亦是捱了那么多苦,死里求生,才挺到现在。
就像当初淋雨受难的她一般,所有人理当如此。
陶蓉目不斜视越过他,连个余光都没给。
“你叫什么名字?你爹娘呢?”
少女说话慢条斯理,温温柔柔,即便没回头,好似也能想象到出声人面带微笑的样子。
陶蓉心里咯噔一声,脊背紧绷,就像被从身后射、中,直直钉死了她。
“别跪着,快起来。”
听着那过分耳熟的音色,陶蓉梗着脖子慢吞吞回头。
少女出手相救,不仅驱走了流氓,还跑来扶起小童。
“爹不在了,阿娘病重……我好饿。”小乞丐仰着一张凹陷的脸颊,脏兮兮的双手被一双美若凝脂的玉手握住。
寒风中跪僵膝盖的小乞丐死死拉住眼前的仙子,犹如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少女戴着帷帽,绸缎似的乌发披散在后背。
纤细高挑,白皙的手腕转动,带着一股巧劲,她扶起小乞儿,青葱般的手握着一袋金丝线绣制的帛袋。
“这袋金叶子给你,还有这瓶丹药,能给你娘治病。”
冷风吹拂,轻纱浮动,露出一角,可见少女红润姣好的唇瓣。
半张瓷白秀丽的脸庞犹如剥了壳的鸡蛋,白得发光,嫩得不像话。
她逆着光立着,全身镀了一层浅金色光芒,耀眼得像是仙子误入污秽的俗世,出尘脱俗,任谁也不忍亵渎。
个子窈窕了,但下巴少了从前的圆润,尖瘦许多。
苏萤身边不乏跟了一些仙门弟子,面孔陌生,就像千金小姐出街,一群护卫随时护她安全听候差遣。
还有两人最为特别,一位是戴着半张面具紫衣袍服的少年,气质沉静,清俊非凡,右手撑着一根打磨光滑的深色拐杖,默默立在苏萤身侧,宛如一尊石像。
另一旁是位清隽少年,压着嘴角,像是为了表露自己的心情,极为刻意的皱眉,见谁都微抬着下巴,站姿别扭,不情不愿地跟着苏萤。
他周身弥漫着淡淡妖气,额头印着主仆契约的花纹,眉眼意外和慕玹有五分相似。
没想到,近四年过去,苏萤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地善良,菩萨心肠。
被众人簇拥,身边不仅跟着死忠的锦雏,那月魄兔族残存的少主,看那样子,像是成为她的契约妖仆。
陶蓉抿唇,当初和苏萤一块掉进地窖里,打心里取笑她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
鼠妖被她弄断腿脚,那副凄凉悲惨的模样,她还记忆犹新呢。
这四年过得可真快,本是一块被抓进的魔窟,现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仙门之首的娘,天之骄女的身份,前仆后继的狗,而今她苏萤金尊玉贵,前途无忧。
陶蓉压低帽檐,眸色晦暗,笑容清浅,淡的连风都经不起吹拂,转眼脸色又恢复冷若冰霜的模样,她拐进深巷中,转眼消失在阴影里,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
撞上清云宗的弟子,陶蓉自认倒霉。
只能放弃在此地猎食的计划,折返赶回荒凉的破道观。
“情况有变,我们得跑路了。”
陶蓉捂着鼻子往道观里走,平静地跨过两具被吸干的凡人尸体。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吸不完就带回去。清云宗弟子就在附近,主上有令,我们不可正面与他们挑起事端。”
阴风怒号,外头还是明晃晃的黄昏,结果一踏入观内,天幕为之变色,乌云滚滚,风雨欲来。
“?”
她蓦然停了脚,神色诡异,一掌推开古朴的道观厢门。
“你……后面。”
半个时辰前蛮横饥饿的魔修此刻身体断成两截。满地的血,他偏偏还留着口气,像是断成两半的蚯蚓,蠕动的朝陶蓉伸出手。
“小、小心。”
死东西,要死不死,搁着拖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