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别叙,你能看到这些东西的对吗?”
“什么?”宋别叙像是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
“就像这两具尸体一样奇怪的事情,之前的舞会、跳楼的女生什么的……”
她不知道这句话问出来后他们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可她笃定有交界地记忆的宋别叙一定也对她也有着特殊的一面。
正因为她不想他们之间再若即若离,她就一定要知道得明明白白。
她已经不想再看到宋别叙那道堪称冷静的目光。
宋别叙的身影像是定在了雨里,半晌他平静的声音终于传来。
“你知道了。”
“我的确能看到。”
“那你为什么……”
雨水横亘在两人之间,他们像苦情剧里相互争执的末路情侣。
明明站得很近,距离却比交界地里隔着一个春天的时候还要遥远。
宋别叙明了她未完的话,他顿了顿,才沉声道:“我之前当做没看到,是因为想要观测你的行为。”
“……观测我的行为?”
她料想到摊开来讲,很多事情的真相背后并不会有多单纯,但这个回答终究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观测,一个多么冷酷的词。
“所以,你之前对我的所有行为,都仅仅只是观测吗?”竹西喉咙滚着沙,方才被人大力扼住后的痛感不知为何现在愈发明显。
宋别叙想回答不是,可答案是与不是已经没有了意义,伤害和痛苦已然造成,更何况两相掺杂,早已说不清究竟是‘是’还是‘不是’。
尽管多数时间他并不会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解释,他本应该是一个无心的人,不会害怕亦不会后悔,但竹西是一个意外。
他别过脸,终是卸下了那副游刃有余的面具。
“你从之前的我那里应该已经有所了解,我在寻找能够脱离世界线回环的方法。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发现这个世界线的进程因为你的一些行为开始产生了偏离,所以打算从你的身上找原因,这是观测之由。”
正如他所说,在此之前,竹西只是他寻找出路的一个引子。
竹西握了握手掌,她盯着宋别叙,字句艰难,但却掷地有声:“所以,之前你每一次出现在我身边,每一次帮我,都是提前计划好了的吗?”
“是。”宋别叙无法否认这些,亦不屑说谎骗她。
这句话像一道裁决书,落下的瞬间就为此前的他判定了死刑。
少女的眸子似乎又开始湿润,已经分不清那是雨还是泪,他下意识想伸手,可深知现在并不是什么很好的时机。
他立在原地竟久违地感到了些许狼狈,张口想说些什么来解释。却见竹西伸手一把抹掉自己的眼泪,她一点点走到宋别叙面前,动作吃力却带着一腔孤勇,直至与他咫尺相对。
她抬起头执拗地问:“那宋别叙你告诉我,你今夜出现在这里,是出于观测,”她伸手点住他的心口处,“还是出于真心?”
宋别叙深深地注视着她,忽然释怀地笑出声。
竹西啊竹西,不愧是她,若山不来就她,她便来就山。
他冗长的记忆时光里,有的因为太过久远而被埋藏,有的被那光球算计在无数次的回环里被封印。
而此刻竹西以一颗赤子之心索问他,她被雨水湿润的脸映在他的眼里,成为了那些雨中自己牵着她交握的手、坐在废墟里笑着的花、末日崩塌下和自己亡命天涯的雨、红日前温柔的海、春日下明媚的桃。
明明每一幕的她,宋别叙都曾告诉过自己不要忘记,可他竟在不久前才得到这些记忆。
当它们扑面而来撞进脑海中时,他才恍然苦笑,原来最初促使他不断寻求脱出世界回环的那个执因——
就是这个从前他不以为意、冷眼观测的引子。
他自诩算无遗策,可原来兜兜转转,自己才是那囚笼之人,入了迷障不自知。交界地的他和现在的他,不过是兰因絮果,环环相扣。
宋别叙握住竹西点在自己胸口的手,复又重新侵入她柔软的掌心,他的目光牢牢笼罩着这个在雨里寻求方向的狼狈少女。
雨势渐停,乌云散去,圆月高升。
他眼里流淌着比月光更澄澈的东西,雨水淋不熄他手心炽热无比的温度,带着摧锋陷阵的力度,势必要一路烧到她的心里。
擒着一抹温柔似水的笑,他的声音清润有力,清清楚楚地传达到竹西的耳边——
“明月直入,无心可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