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给都给了,偏人家侯府少夫人也收了,总不能再要回来吧?
蔡氏发作不得,心中憋得慌。
沈宁音也没管那么多,又抓了一把银锞子塞进沈玉珠手里。
她不让小姑娘推辞,沈宁音道:“先前算你回礼,但有一句。”
沈宁音微笑着,小声说:“长者赐不可辞。”
知礼守节的沈玉珠这才红着小脸把银锞子收了起来:“谢谢姑母。”
“好了。”秦耀阳一手背在身后,开口:“宁音,你也别只顾着姊妹和晚辈们,岳丈跟岳母还在等着。”他语气里有一丝不耐。
倒不是对沈宁音的,沈宁音也看出来,秦耀阳这独苗大抵是顺遂惯了,姊妹家争风的事儿,他是本能的敏锐,也是本能地厌。
再加上,他对沈定山还有八九分期冀,自然想快些见着。
沈远淮连忙开口道:“世子,二妹妹,快请。”
这小段插曲耽搁得不算久,但两人相携至客厅时,沈宁音远远儿地觑着沈父倾身在望。
沈定山是很满意昌平侯府这门第的,两夫妇一来,当即令人奉了热茶,具是顶顶好的六安瓜片。
沈夫人穿的是赭绿色团花褙子,打扮得不显贵也不招摇,下边儿月白色百迭裙原是姑娘们爱穿的,可褙子这厚重的色彩一压,也显得不那么跳脱了,是恰到好处的持重贵气。
沈宁音望了一眼,知道这位继母是花了心思打扮的。她既然有心思放在妆容,心情必是很好。
沈宁音可不愿她心情这样好,寒暄两句之后:“咦?今儿怎么没见着弦思妹妹?”
貌似无意的话,沈宁音说得极自然。
沈定山一愣,四下扫了眼,果真没见。当即就看向了沈夫人。
沈弦思骄纵,阮家商贾之家,养女儿并不注重礼数,而回来这两年,沈夫人也不管束,反而纵着。自从前阵子闹出要把给昌平侯府的嫁妆挪给沈弦思之事后,沈定山就对沈夫人有了不满。
沈夫人被当着侯府外人的面儿这样看着,面子上挂不住,攥着椅子扶手,又觉委屈,扯了个笑道:“许是备嫁在忙,还没听着消息。”
“不是啊,先前我在门口就看见过弦思姑姑……”沈玉珠认真说话,还没说完就被蔡氏捂住嘴:“小孩儿乱说话,当不得真。”
又冲沈玉珠小声教训:“你看着什么了?是看错了吧?”
沈玉珠还想争辩,沈宁音已经起身冲沈定山与沈夫人笑着开口:“不妨事,妹妹大喜,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该去恭贺的。爹爹与世子难得见面,正该好好聊聊,我就先去转转了。”
秦耀阳是当真想与沈定山商议营救昌平侯的大事,沈宁音此番话,正合他的心意,毕竟就算是岳母或是连襟姊妹,也不是什么都能叫人听去的。
秦耀阳嘴角带笑,目光温柔得冲沈宁音点点头:“也好,你去吧。回头我去寻你。”
沈宁音出去的时候,里头众人也识趣地退了出来。
沈玉珠想过去同沈宁音说话,被蔡氏一把拽住。蔡氏拉着女儿就往回走,边走边告诫:“那么多姊妹兄弟没上去还礼,就你蠢,人家一点儿银子就换去了你的玉玦!”
沈玉珠摸了摸被敲了的一下的脑袋,蹙眉:“阿娘,玉儿觉得姑母是好人。”
“好什么人?”蔡氏气不打一处来,又怕旁人听见,环顾了一圈才道:“她若是好人,哪里会半点面子不给你那两个小姑姑?”
“她还收你东西。”蔡氏呸了一口:“小孩儿的东西都贪。”
不过,话虽如此,蔡氏也没蠢到瞧不出来:方才在客厅里,若非沈宁音起身打断,说不定自家玉珠又要叫婆母不舒服了。
蔡氏本就叫沈夫人不喜,自己丈夫被那女人往废了养,只管着她那个自己肚里爬出来的嫡子。
一想到沈夫人,蔡氏心下叹息,伸手摸了摸女儿的毛茸茸的发髻:“玉姐儿,阿娘有时候也后悔,不该送你去什么女学,叫你学这些大道理有何用?平白开罪了人去。”
倒不如,让她平平安安长大,嫁个平平常常的人家,过个顺顺遂遂的人生。
这样,方好。
蔡氏又叹息了一回,领着女儿往自家院子走。她突然听着女儿糯甜压低的声音——
“宁姑母是好人。”她说:“我定不会瞧错。”
兰芝院内。
伺候的丫鬟仆婢看见沈宁音与沈夫人一道过来,都是一脸好奇地打量。
官宦府邸的消息传得很快,大家只听说沈家女入了侯府很受宠爱,这回归宁还大肆赏赐。众人都想亲眼瞧瞧。
沈宁音在侍郎府的人生,可谓是大起大落。
从入侍东宫的第一侧妃,甚至比正妃还早定下,到后来伪朝倾覆,沈定山不被信重,所有世家大族都有顾忌,自不敢求娶。
她便从天上云,跌入尘埃,沦为弃子。
后来,真小姐找回,沈二姑娘又从先夫人嫡女,一下子变成什么都不是的商户女。
接连的打击,没有人觉得她还能翻身,可如今,似乎又不一样了。
大家就更盼着见识见识她如今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