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恨得牙痒,当下扑到床前哭。哭得肝肠寸断,老夫人只觉得脑仁儿疼,被闹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想呵斥又说不出话来。
旁边儿的闵氏先怒了:“你看你!闹得家宅不宁!若不是你自作主张,哪里会有这么多事情!”又指着秦耀阳的鼻子叱道:“亏你还一直护着她,如今你还护不护了?!”
秦耀阳沉默片刻,抬起头来:“来人!把二少夫人拿下!”
床上的老夫人闻言,睁开浑浊的眼睛,想看又看不分明,她有些着急,张着嘴想阻止,奈何手堪堪抬起来就给周婉握住了。
“祖母!别生气了,我相信二弟妹定然不是故意……”
老夫人喘了两声,又彻底陷入了昏迷。
没有月亮的夜,冷得凄清。
窗外的星子被云翳遮蔽,只偶尔露出点点羞怯的光晕。
祠堂的烛火上套着防风的纱罩,但人身上可并没有。
秋日里昼夜温差极大,沈宁音跪在影绰绰的祠堂内,面前是秦家的列祖列宗,阴森森的堂屋,连凉风都似带着点黏腻的潮。
沈宁音拢了拢身上的薄裳,当年在冷家老宅时,这样的罚跪简直是家常便饭,她早就习惯了。
但叫她心冷的,是秦耀阳亲自开的口,把她罚来这祠堂跪。沈宁音并非因着夫君心疼他的小姘头,也不是因着那薄情的男人捂不热,实在是心冷这不做事儿的人糊涂到这地步,做事儿的人反倒遭了罪罚。
眼盲心瞎也不过如此,这样的人,沈宁音懒得与他们分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夜色寒凉,外头敲响了三更鼓,沈宁音冻得抱住了胳膊,没有人来,染竹与兰香没有送衣裳过来。两个丫鬟最贴心,若非有人拦阻,她们怕是早就来了。
侯府的人情冷暖,沈宁音早有准备,往日里可以因着世子爷的疼宠给几分讨好,失了宠爱,多的是人打着规矩条呈的旗号为难作践你。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沈宁音听见了外头的动静。
“您就让我过去吧?”
“不行,是夫人的命令,二少夫人反省期间不许任何人进去看望。”
兰香求了几句,见这婆子软硬不吃,当下就想捋袖子。
冷不丁祠堂的门从里头打开了。
沈宁音推开门走出来,那守门的婆子黑着脸要将她赶回去:“二少夫人!夫人和世子爷吩咐了……”
没等她说完,沈宁音一脚踹了过去,那婆子捂着肚子哀嚎一声,就要喊人。可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丫鬟麻利地把一团不知打哪儿掏出来的埋汰破布塞进她嘴巴里。
婆子满脸愤恨地瞪着眼睛。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这一对招子挖下来!”小丫鬟凶得很,这恣睢模样倒是让沈宁音多看了两眼。
兰香赶紧奉上厚实斗篷:“少夫人,奴婢们原是要来的,可夫人的人守着,不让。”
沈宁音扫了一眼兰香身后染竹等人,心里暗暗点头:“你们倒是学聪明了。”
多带着人,只要老夫人和闵氏人不在,若是遇到些仆从阻拦,也能强闯。
兰香有些不好意思,她人实在,也不居功:“都是春渠的主意。”
沈宁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了方才凶狠的那位小丫鬟。原来她叫春渠?
脑子里粗粗过了一遍,沈宁音只隐约在沈弦思的口中听过一次这名字,但却也记不太清了。
可见这春渠应该不是沈夫人专门送过来膈应自己的那种陪嫁的下人。
而且,看她穿着的粗布衣裳就知,这人只是个粗使丫鬟。
沈宁音记下了春渠的名字,又看向被一群人围着的看祠堂的婆子。
那婆子这会儿给夜风一吹,登时清醒过来,面前黑压压的十几个人,她就是想去搬救兵也没门儿。
沈宁音看她假模假式的安静乖觉,微笑道:“你也不必多想,夫人说不许人进去,叫你守着,又没让你盯着我不许出来。”
婆子一时瞪大了眼睛。夫人闵氏还真没这么提过。
概因给罚进去的女人,尤其是沈宁音这种端庄柔婉的,谁也想不到她竟会跑出来,还踢人的。
沈宁音声音淡淡的,温和的,就好像将才踢得她满地翻滚的人不是她一般。
穿上斗篷,沈宁音道:“你今儿就在这里,哪儿也别去,明儿若是有人问起,你想要朝夫人告发,我也不拦着。”
染竹急了:“少夫人!可不能由着她!”
兰香也和染竹是一个意思。
沈宁音只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