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侯府,祁秀院。
沈宁音压着那么些事儿,谁来也不想见。她就是要表明态度,不可能教养那位齐哥儿。
秦耀阳碰了两次软钉子后倒也消停了。
可他不来,松鹤堂还有兰心居倒是过来了人。
尤其周婉,更是亲自来。
沈宁音心情不大好,不想同她虚与委蛇,更懒怠去提防她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索性躲了出去。
先前她便也留意到,祁秀院西北方向有一处阁楼,就在林荫深处,清幽得紧。
陈设简单,平日里也有人稍作打扫。
她提着绣篓子便紧了阁。
顺着长长的木梯走上去,二楼采光极好,窗户开着,细碎的灰尘被阳光镀上了金,像一粒粒细碎的光。美得浓烈又克制。
沈宁音还没来得及欣赏,突然就意识到问题!
此处平日里无人,怎会开着窗?
她正思忖,一个人影已经从旁边儿阴影里头走了出来。
沈宁音心底一颤,正欲逃,便迎上了面具里的那双眼。
“你怎么……”她话没说完,只听得一声响,一叠厚实的银票已经被薛岚扔在了桌上。
他眼神几乎没在银票上停留一瞬,那姿态,就像扔的是什么废纸垃圾。
沈宁音垂眸看着那叠银票,一时间思绪翻涌。
薛岚看了她一眼,将那银票往她跟前推了一小段距离:“不是你的?”
“……”思忖片刻,沈宁音果断将银票收好。倒也没什么好矫情的,秦耀阳既然送出去,冷元景既然得不着,那落在自个儿手里,倒也更添了些愉悦。
“多谢薛大人。”
薛岚沉默了片刻,方才转身走了回去。
沈宁音蹙眉跟了两步,这才发现他竟坐在屏风后煮茶。
茶水冒着热气儿,刚煮好。茶炉倒像是前阵子在库房瞧见过的那一套贡瓷。
香炉里燃着的香也很熟,是姑苏沉水香。
沈宁音一时有些无语,抿了抿春,抬眸:“大人倒是好兴致。”
薛岚翻开个茶碗,倒了一盏推给她。
“妾身不渴。”沈宁音寻了个地方坐下。
绣篓子里头针头线脑颇多,她拿出正绣着的,不动声色地走起线来。
端看他脸皮厚到何等地步,几时才会走。
少顷。
“嘶……”针尖刺破了手指,嫣红的血很快凝成了珠,沈宁音咬在嘴里,耳朵尖莫名有些红。
她也不知怎的,平日里早已经习惯的绣活,绣的也是前世常绣的花样子,偏在眼前人的注视下分外紧张。
紧张到竟能戳着了手。
沈宁音心下有些恼,恼他,亦恼自己。她抬起脸,男人果然在看自己。
“薛大人,可瞧够了?”
薛岚并未移开眼。
沈宁音想,大约人一旦戴了假面,脸皮便要比寻常人老辣许多。
她收了绣绷,站起身,垂眸看向桌旁的男人,也不藏着掖着了:“大人,这银票的确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妾身只是不想叫人得了去。”
“你去查那人,定也不会空手而归。”
薛岚的拇指摩了摩指节上的血玉扳指,声音淡淡的:“嗯。”
“……”沈宁音两世为人,还是头一遭遇着薛岚这样的,木石一般,还冷得像冰。想来平日里也无趣得紧。
“大人还有事?”她忍不住赶客。
薛岚没甚表情,目光盯着茶炉:“煮都煮了。”
那意思,像是要喝完再走。
沈宁音很无语,他一个阉人,总往侯府跑算个什么事儿?
抿了抿唇,沈宁音道:“总归是要多谢大人的……”
薛岚没在意她语气里的不待见,突然道:“你打算如何谢?”
沈宁音愣住,抬眸看向他,没明白他的意思。
窗外起了风,浓密的树影在风中摇曳出细碎的光屑,有几颗恰落在他眼里,星辰般晃了一瞬,旋即隐匿不见。
有什么东西仿佛在心底闪过,绵绵密密的酥意,沈宁音怎么也抓不住。
“大人……什么意思?”她往后退了半步。
薛岚站起身,身影挺拔健硕,皇城司的锦衣穿在他身上,也丝毫无法遮掩那一把老天赏赐的劲腰。
有的人,即便不看脸,周身晕出的男子气息,都能惹着人脸红耳热。
沈宁音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这个。”一阵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之后,薛岚开口:“拿这个谢我。”
沈宁音蹙眉,忙转眸去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