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怒不可遏:“本夫人只是叫你实话实说!”
小厮忽然怪笑了两声,他抬手就抓着腰带往下扯。
“你要干什么!?”陈夫人连忙惊慌失措捂着眼睛。
小厮这般辣眼睛,在场的夫人女娘们连忙避开目光。
沈宁音身子略动,将沈玉珠挡在身后。
管家正要再打,却见那小厮提着裤子,从内兜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
小厮像拿着岩浆猛兽般飞快将银票扔到了地上。他胡乱将衣服系好,哭着磕头道:“是小人不好,小人猪油蒙了心,但确确实实都是陈夫人指使!这一百两银票就是赂银,求少夫人开开恩,把奴才当个屁,放了吧!”
这下,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陈夫人脸上。
卞小公爷拿胳膊拐了拐薛岚,后者已经旁观够久了。
薛岚终究是抬起脸看过去。
陈夫人脸色惨白,抱住了两个惊慌失措的女儿,她红着眼睛咬牙:“那又如何?本就是沈家欺人太甚!我给银子不过是想讨要一个公平!我有什么错!?”
陈夫人眼睛里血丝弥漫,眼眶中蓄着泪,环视四周:“我初来乍到,没甚根基,就连唯一与家中女儿交好的秦二少夫人也无端冷落了咱们家!我从前就觉着她忽然冷着青霜事有蹊跷,如今果不其然……”陈夫人悲愤地盯着沈宁音的眼睛。
“是你!”陈夫人咬紧了牙:“定是你撺掇着侄女来害咱们家! ”
“你都已经嫁人了!我们陈家又碍得了你什么?你非要这般针对咱家!”
陈夫人的一通发泄,情真意切,众人看愣了,沈宁音都愣住了。
如果她是装的,沈宁音觉着,她演得也太像了。
可是,若陈夫人真有这样的城府,那她就不可能从小苛待庶女,还闹得人尽皆知了。
思及此,沈宁音心下一动,古井般的目光就覆没在她怀中的女娘身上。
陈四姑娘眸光闪躲,陈青霜更是连身子都往下弯了去。
顶着周遭的纷纷议论,沈宁音轻笑一声:“陈伯母不如问上一问,就问问你两个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什么意思?!”陈夫人声音愤怒,可下一瞬,她便听沈宁音冲陈四姑娘呵斥:“还不招么!”
“啊!”陈四姑娘发了一声叫喊,腿一软就滑坐在地上。
还没等惊疑不定的陈夫人开口,陈四姑娘就哭着喊:“我说我说!”
陈四姑娘一旦开了口,紧绷着的心反倒松快了。可在这之后,她又后悔了。
沈宁音哪里能容她再缩回去,当下一把捏紧陈四姑娘的手腕将她拖离陈夫人身边:“不说,那便见官去!”
“不要!不要见官!”
当着所有人的面,陈四姑娘毫无思考时间,竹筒倒豆子将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说完就在那哭。
陈夫人的脸黑如锅底,她一没料到女儿招认得那么快,连补救都没可能,二没想到亲生女竟会瞒着自己!她们连自己这亲妈都骗!
陈夫人之所以敢这么大张旗鼓,是觉着自个儿占着理的。拿银子给那小厮也是怕出纰漏、下人们不敢指认贵客。
瞬息之间,新贵陈家竟沦为笑柄,陈夫人看着哭哭啼啼的女儿,感受着四周仿佛扭曲的目光。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万千愤怒与失望,统统集中于一点。陈夫人恶狠狠地看向跪在一旁一声不吭仿佛隐身了的庶女陈青霜。
她一巴掌甩了过去。陈青霜猝不及防挨了重重一下,惊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陈夫人眼里流着泪,指着她骂:“贱人!不争气的东西!定是你带坏了你阿姐!”
吵吵嚷嚷的声音与少女的哭喊背景里,沈宁音默默招呼着丫鬟们将沈玉珠抬走。她才不管陈夫人要怎样拿庶女给亲女儿挡灾。如今焦点旁移,正是离去的好时机。
“爷,已经走远了。”长随小声提醒。
卞小公爷回神,恼羞成怒:“要你多嘴!”转过身,正瞧见薛岚就在身后。
“你来帮忙,便是这般帮的?”卞小公爷没好气地质问。
薛岚从远处收回了目光,语气是一贯的低沉微哑:“你莫不是没瞧见?那女人……”薛岚想着那聘聘婷婷的身影,莫名觉着有一丝痒,从心底一路蜿蜒至舌头。
他忍不住用牙齿碾上舌尖,是微微的刺痛感。连嘴角那一丝极微弱的上翘弧度都叫他压抑了下去:“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