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侍郎府里头,连她自个儿也没想过要找大哥帮衬,沈引章这样的小姑娘,被拉走后,定然给沈夫人的人看得死死的,而且,她若能想到去叫大哥沈远淮,她也断不会自己来向父亲求情了。
偌大个侍郎府,有谁会关心自己?
沈宁音想不明白。
夜晚静谧,熄了灯,就不辨时辰。沈宁音往往是将将要睡熟便要么给疼醒、要么给惊醒,她始终处在半梦半醒模糊状态。
也不知什么时辰,她突然有感,身子一颤、猛地从床上惊醒。看了眼窗外,发现已经有些微的晨曦。
她再睡不着,索性起身看些书。
染竹推开窗子,忽然发了一声惊咦。
“怎么了?”沈宁音坐在梳妆台旁,转眸询问。染竹就拿着一个瓷罐子过来:“少夫人,窗台上放了这个。”
沈宁音没有打开塞子,放到鼻尖嗅了嗅,清凉莹润的药味隐约传来。沈宁音能分辨出,这是上好的伤药。
她打开盖子时,旁边儿的兰香凑过来看了一眼,笑道:“真真奇怪,大郎君和姐儿送的药膏怎的不亲手交给少夫人?”
沈宁音拿手指擓了一小坨在皮肤上试了试,便交给兰香给自己上药,也没说话。
染竹道:“兴许是一时忘了,再折返时,少夫人也睡下了。”兰香一面给沈宁音抹药,一面点头:“也是。”
沈宁音心下却不觉着,倘使是大哥沈远淮,即便他不会直接给,也会叫醒守夜的丫头交代一二,哪里能放在窗台上?
便是猜测沈定山良心发现,也断不会是沈远淮。
不过,沈宁音不是个矫情之人,要当真是沈定山良心大发,只要药品没问题,她便也照用不误。
这样真材实料的好伤药,到医馆买也是一笔不小的银钱,自个儿也能少受许多苦,何必替旁人省钱?
但用归用,原谅不了一点,沈宁音这么做也丝毫没有心里负担。
刚用完早膳,门外便传来一阵喧嚣声,沈宁音抬起头便看到意气风发的沈弦思未经通禀就掀帘走了进来。
沈弦思头上戴着的珠翠又多了几样,这些个价值不菲的头面,沈宁音只在前世见过,都是顶顶值钱的好玩意儿,沈夫人只在要紧的宴席上才会拿出来穿戴,而今,竟然有好几件都戴在沈弦思云鬓间。
沈弦思展了展身上的银丝刺绣披帛,笑得满面春风:“二姐姐,听说你昨儿被爹爹罚了?”
沈宁音没说话,也没起身。沈弦思轻笑,自顾自道:“姐姐真是可怜,贵为侯府少夫人,失宠于夫家,在家,又不讨爹爹和母亲喜欢。如今吃了苦头,可学乖了?”
“妹妹今日过来,只是为了劝我听话?”沈宁音上下打量她,却只字不提沈弦思想炫耀的衣裳与头面。
沈弦思捏紧披帛冷笑着转身看她:“哼!我才不劝你。野种就是野种,即便听话又如何?再如何听话也得不到爹爹和母亲的欢心!”
沈宁音笑容不变,脸色却沉了下去,她知晓沈弦思想来炫耀,原本是不想理会的,可沈弦思偏要捋虎须,那她可就不客气了:“妹妹怕不是忘了。”沈宁音站起身来,似笑非笑看向沈弦思:“本夫人可是一百多抬嫁妆嫁进昌平侯府的。妹妹莫不是疯了?语无伦次,胡言乱语。”
沈弦思脸色一下子变了。
沈宁音抬脚走了两步,斜睨沈弦思继续道:“妹妹是想贬低将我嫁过去的沈家,还是想侮辱累世功勋的昌平侯府。又或者……妹妹的嫁妆比我的还多?”
“你!”画着精致妆容的沈弦思脸孔扭曲起来,是连那通身昂贵的料子都掩盖不住的丑陋。
沈宁音轻启朱唇,送上最后一击:“我倒是忘了,妹妹嫁的人,可没多少聘礼给过来,单单靠着侍郎府给准备,怕是八十抬都拿不出来吧?”
沈宁音当初嫁人,可谓是风光无限,单单侯府就给了八十抬,沈定山为了攀上侯府,也是下了大力气的,全都让带了回去。
如今,沈弦思那两个搅扰不清的未婚夫,一个是她倒贴的冷元景,这个人,沈宁音前世再清楚不过,冷家根本不会给什么聘礼。至于那个朱七郎,礼部侍郎家虽然风光,但架不住沈弦思手段下作,单单这急匆匆过来谈亲事,朱家连流程都懒怠走,不给她体面的意思很明显了。
那些个偏院放着的聘礼,一两天筹备的,能好到哪里去?
沈弦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凶狠地看向沈宁音:“沈宁音!你别得意!你连沈家人都不是!你那些嫁妆原本就该是我的!”
沈宁音嗤笑:“那又如何?是你自己不要的!”
沈弦思拳头攥得泛白:“你即便嫁过去,还不是一个月就失宠于秦世子?而我……”沈弦思似乎冷静下来,神色倨傲里还带着嘲讽与得意:“我如今退可嫁爱我的元景哥哥,进可嫁礼部侍郎府家的七郎君!”
见沈宁音听了毫无表示,沈弦思冷笑:“还有,我如今得了宫里贵人邀约!将来前程不可限量,你啊,就等着孤独老死在侯府那四方宅院里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