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耀阳有些愣怔,他此刻根本没办法认真听沈宁音说的什么,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梁玉霜从前哭红的眉眼。
“我不与你多说,总之,送玉霜回去还需从长计议。”秦耀阳的语气不容拒绝。
沈宁音看着他坚决的眉眼,心中忽然有种想笑的荒谬感,她索性戳穿他的言语:“世子是担忧梁姑娘的安全,还是舍不得她离开?”
“……”秦耀阳心下一震,他瞠大眼眸看向妻子,空气有一瞬的沉默:“我没有。”
“是没有,还是有而不自知?”沈宁音并未放过。
她的追问,莫名叫秦耀阳心里不舒服,他手指按在心口,只觉里头闷闷的。
“我……我去把她追回来!”秦耀阳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跑出去的时候,兰香正好过来,偏头看了眼离去的秦耀阳,兰香道:“二爷怎地走得这么急?”
沈宁音语气没什么波澜:“不管他。”沈宁音该做的也都做到了,仁至义尽。
兰香神色有些耷拉:“世子难得在饭点来少夫人这儿……安排了几样好菜的……”她顿了顿:“那午膳还传么?”
“传。”沈宁音斩钉截铁:“咱们自己吃。”
午后,阴下去的天也没亮堂起来。
沈宁音没专程打听,但秦耀阳回来的时候也是挺多人瞧见了。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神色有些恍惚,沈宁音听闻他径直去了梁玉霜住过的跨院里头。
“也不知二爷怎么了,听说今儿都没上阁子去瞧几个哥儿上学。”
沈宁音一面绣着香囊,一面分心听着兰香闲磕牙。
秦耀阳先前找来的时候只有沈宁音在屋内,旁人并不知她追出上京城是要作甚。而沈宁音不单知道,甚至能料到他是追上梁玉霜了的。
商队拖车带箱的,走起来算不得快,再加上没走多久消息便给捅去秦耀阳处。
秦耀阳独自回来,只可能是梁玉霜拒绝回返。
人就是这样,得不着的,才会搁在心里头。梁玉霜这一回的拒绝,算是彻彻底底叫秦耀阳将她留在心里了。
也所幸她并非要玩欲拒还迎那一套,否则可不就正中了秦耀阳的心么?
沈宁音原以为一应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她只消安静地等着沈家嫁女便罢。她哪知,香囊将将收了个尾,松鹤堂那边就闹幺蛾子了。
小丫鬟找急忙慌三催四请的,沈宁音过去的时候,就看见红珠跪在地上满脸的红印子,秦齐手里拿着木头玩具坐在地上边闹边砸。
沈宁音记得因为跟孙靖元闹,秦齐这会儿应该在跪祠堂才对。
如今见他毫无悔过,又在此处闹腾,显然老夫人等人对他所谓的管教惩罚,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做给孙靖元看的罢了。
沈宁音看了一眼精神恍惚不知在神游哪方天外的周婉,秦齐的亲娘都不管束,沈宁音一个连养母都不上算的,自然更不会上赶着去得罪秦齐了。
“你来得正好。”老夫人脸色分外难看,瞧见她便站起身冲她招手:“你快些领着齐哥儿去同他先生说一说。”
老夫人叫红珠去牵秦齐,红珠害怕,却也不敢不从。她刚要碰着秦齐的手,小孩儿就一巴掌狠狠抽在她手背上。
那手背瞬间就多了一块青紫。
红珠不敢喊疼,苍白着嘴唇也不说话。秦齐闹道:“我不去!我不学!”
沈宁音蹙了蹙眉,老夫人耐心告罄也有些恼:“怎的能不学?不念书哪里能知书达理?”周婉见老夫人生气,连忙上前牵着秦齐耐心劝:“齐哥儿听话,你看卞六郎君不也在好生念书么?”
南烛在旁人眼里就是没有根基、打秋风的破落户,但卞六郎不同,即便在周家看来,那也是大门阀。是以周婉拿卞六郎说事,可大人的世界同小孩儿终究是不同的。
秦齐哪管什么卞六郎,他只知自从先生来了以后就没了好日子,他就又哭又闹:“他们蠢死了!我不要跟他们一起玩!”
这么多人听着,尤其沈宁音也听着,周婉生怕秦齐的话给她告去孙靖元处,当下连忙找补:“弟妹,童言无忌,都是戏言,做不得数的。”
沈宁音笑着颔首:“我知晓。”
老夫人给闹得脑仁儿疼,打断道:“宁音,这都下午了,孙先生跟那两个哥儿正讲课。你快些带齐哥儿过去。”她脸色很是不悦:“齐哥儿都不在,他竟当真开始授课了,也不知请他来给谁上课的?”
沈宁音听了这些话,心里冷笑。
秦齐自己不学,孙靖元给另两人讲课指不定还要轻松得多。
秦家人皆以为孙靖元是专程来给秦齐授课的,他们却不知,沈宁音一开始请孙靖元出山,为的就是南烛罢了。
沈宁音弯了弯唇:“祖母,齐哥儿不是被罚了跪祠堂?这会儿过去,岂非叫人觉着所谓的惩罚,只是做做样子?”
老夫人听罢,脸色更黑了,她迁怒地看向沈宁音:“你搞清楚!你可是秦家妇!胳膊肘岂能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