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陆川打断他。
青年眼睛通红,望着不远处坐在小区长椅上那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喃喃道。
“我永远不可能认不出妈妈。”
陆川,2005年9月18日生,秦省北部延安人。单亲家庭,是妈妈独自抚养大的。从小成绩优异,长大后考进了本地的重点大学,又报名去征兵。还没去呢,就到了这里。
在一个地方生活的越久,留下的痕迹就越多。全息投影加速驶过那段岁月,男孩从拿着棉花糖到背上书包,再到拖着行李箱远去,牵着男孩的那只手的主人也开始苍老。
时间来到他消失的那天,年近半百的母亲在拎着菜回家的路上接到一通电话,紧接着她突然丢下菜,疯了一样冲到路边,试图去拦一辆出租车。
“人像捕捉完毕。”
一边的研究员开口道,“接下来就不用在这里看了,可以用人像进行数据搜索,定位你的母亲的所在位置。”
紧接着,他咦了一声,“为什么只有一份?”
“能,给我看看吗?”陆川颤声问。
场景再次变化,这一次的地点陆川依旧熟悉,这是他大学附近。大街上,告示栏里,电线杆上贴满了寻人启事,而他一眼望见了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影渐渐走近,佝偻着身子,花白着头发,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女人、或者说老人手里拿着一摞传单,和几个同样年轻的学生——他的同学一起,沿街沿人挨个询问。路过陆川时,他看清了妈妈的嘴型。
她在问。
【“你好,请问有没有见过我的孩子。”】
“陆川……陆川,找到了。”研究员比对着数据库,“你的母亲叫张妮,没错吧?你的父亲是陆建国……诶,你还是烈士之后?”
“烈士什么?”陆川突然问。
“烈士之后,你父亲在2007年11月27日在逮捕歹徒的过程中为了保护街边的路人不受伤害,被歹徒连捅数刀,抢救无效死亡。”
他是烈士之后?
为什么妈妈从来没有和他说过。
记忆里没有父亲的身影,只有在翻出妈妈的结婚照,他指着那个高大的男人问那是谁时,妈妈回答他。
【“那是爸爸,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我能看看地球吗?”他问。
“可以,你上顶楼,那里有望远镜。从那儿能捕捉到地球所在的地方。小克,你认识路,带你朋友去一趟吧。”
“走吧。”
克里兹走上前拍了拍呆滞的陆川,“祂现在比较脆弱,所以不能着陆,但在远处看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们一起登上顶楼,克里兹替陆川调好设备,然后示意他过去看。
透过那个小孔,陆川看到了一颗蓝色的星球,虽然是第一次真正见面,但它的轮廓那么熟悉,他天天在地理课本上可以看到。
几万年,十几万年过去了,它居然还是那个样子。但他的一切,他熟悉的一切却都在那颗星球上被不留痕迹的埋葬。
人生太短,而时间太漫长。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克里兹突然道。
赛提斯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但习枫知道。
那是一首很久很久之前的近古诗,在陆川那个年代,也叫现代诗。
那首近古诗,叫《乡愁》。
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
后来呵,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