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煜真凝着姜而的眼睛,半会后,道:“今年回家过年。”
“回家?我的家就在这里,不需要回去。”姜而语气比雪还冷,甚至无情。
“叔叔身体不太好。”管煜真说,“你是女儿,是该回去看看,更何况是一家人,这么多年该过去都过去了,何必较真。”
话音未落,姜而冷哼一声:“一家人?何必较真?管煜真你真以为我们是一家人吗?十二岁那年,我就没有家,这个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还是又有人来征地,叫我回去,逼我签字?”
她越说,声音越哽咽、嘶哑,眼睛布满红血迹与恨意,却没有半滴伤心的泪水。
太痛,痛到失去流眼泪的资格。
那年她刚大学毕业,别人的大学毕业充满希望和光,而她的大学毕业只是另一个噩梦开始,半只脚踏进社会,已经完全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贫富差距,不是一个好文凭能拉近距离。
别人三代甚至很多代人累积下来的财富与地位,一本大学毕业证书就能抵扣所有,能与他们站在同一个位置上,可能吗?现实吗?
不可能,不现实,这是姜而亲身经历得到的答案。
外婆也是那年进医院,医生说外婆身体无能为力,即使医治效果一般,病人还需要承受非人一般的痛苦,还不如快快乐乐度过最后点时光。
姜而陪着外婆最后那一年,外婆问她有没有男朋友,想见见外孙女的男朋友,希望有个人陪着她。
想满足外婆的愿望,姜而跑到北京问谢珉越的想法,他爽快答应,甚至说他本来想和姜而结婚,向她求婚。
姜而看到男友如此为自己付出,答应他的求婚,去见了他的父母,想得到他父母的祝福。
当他父母知道姜而是个残疾人时,极力反对他们结婚,门不当户不对。
姜而被他父母砸钱羞辱,让他们分手,而谢珉越永远在说没事,他会沟通好。
到头来的结果只是他母亲找她,要他们分手,她苦苦坚持,他却不见踪影。
姜而只好狼狈回到老家,外婆见她一个人回来,没有说什么,想带她去M记吃汉堡。
可外婆双腿无力,只能躺在床上,她叫了外卖,两人窝在被窝里吃着汉堡。
一个汉堡过去后,外婆淡淡开口道:“姜姜,要不回去见见你爸?等外婆走了,在这个世界上,你们是最亲的人。”
姜而俯身拥抱外婆:“外婆,我们才是最亲的人。”
“外婆啊,不放心你一个人,有人在身边会好点。”外婆声音沙哑无力道,“好不好?看在外婆的面子上。”
自从十二岁的她将家里全部东西砸之后,姜国豪不再管她,她经常有上顿,没下顿。
姜国豪想把查代柔的房子卖掉,换一间新房子。
但被姜而知道,她跑去找外婆,想让外婆保住妈妈的房子。
外婆还沉浸在丧女悲痛中,看着面黄肌瘦的姜而,二话不说直接带着舅舅和律师上门。
最终保存房子,登记在姜而名下。
还有之前夫妻共同不动产,属于查代柔那份,全登记在姜而名下。
但姜而在这个家还是没饭吃,无人欢迎她,无奈她周一到周五在外婆家吃,周末回来拿点换洗衣服,久而久之,那个家只留下一个空房间。
一年后,那个女人生了一个女儿,那间房自然给了他们的女儿。
更没有姜而的位置,除了开学前和舅舅一起上门讨要学费,有那一块地方站着,多余没有了。
姜而想满足外婆最后的愿望,回去那个家,当时她不知道房子被征收,
没想到,他们很欢迎姜而回来,做了一整桌菜欢迎她回来。
这令姜而很惶恐,与她想象中完全是两个样子,以为他们会赶她走,或者无视她。
属于她那间房,也还给她。
可第二天,姜而发现房门被反锁,他们逼着姜而签下同意拆迁的文件,才放她走。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房子,怎么不可能给他们。
姜而硬生生饿了三天三夜,途中,她撕了无数份文件。
到第五天,姜而完全无力,趴在冰冷的地上。
最后一份文件是管煜真送进来,还有一碗白粥,蹲在她面前道:“签了它,你就能吃。”
最后姜而说了一句:“我死了都不会签。”直接饿晕过去。
是管煜真抓住她的手签下那份文件,按压手指红印。
姜而是被他送去医院,拿回这条命。
......
管煜真一脸平静无波澜道:“都过去了,再想它有什么用,一家人整整齐齐才是最好的。”
“一家人?管煜真你真觉得,你是那家人吗?”姜而的瞳仁无神无欲,只有无尽的黑暗,仿佛想撕碎眼前那个男人,“那你为什么不改姓?姓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