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飞不肯见人,也不要母亲安排的律师,一副破罐破摔,全然听凭警局安排处置的样子。调解室里,无论田家人对他如何辱骂,他也都听之任之。
说他尊重田家人吧,他两眼涣散,时不时打个瞌睡,彷佛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听进去;说他不尊重田家人吧,他又老老实实待在桌子对面,任凭田家人把他骂得狗血喷头也不还一嘴。
骂也骂了,拘也拘了,除了给方嘉飞泼了一身脏水,田家人可半分钱都没捞到。田恬老公最是气急,他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呢?这么耗下去,对谁也没好处啊。
正发愁,万景茹找上门来,在田恬灵前诚心拜送一番。
“我认得你,那天你也在,你是那个陈祖玲的助手?”田恬的弟媳先认出她来。
当初为掩盖塞班岛的事,陈祖玲对外宣称万景茹是她的特聘助手,所以自打田恬事发,网络便有传言她就是陈祖玲背后的“刽子手”。这弟媳见了自己,本该如同见了仇人,可现在却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
弟媳叫出了田恬弟弟,田恬弟弟又喊出了老父老母,一家人像接待贵客一般接待万景茹,这让万景茹也有些错愕,她本是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我姐夫今天去了律师事务所,我们已经打算正式起诉方氏集团了。”姐夫不在,田恬弟弟成了主要话事人。
“哦呵呵…是吗?其实我今天就是来拜祭田恬的,我跟她也算有一面之缘,实在可惜,如果田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愿意尽我微薄之力...”
“我姐姐她…”田恬弟弟听到来人悼念姐姐,也生起一丝哀恸来,便被转了刚才的话头。
眼见对话只提田恬,不提官司。田恬弟媳捅了捅她丈夫的后背,似催促他回到正题,又似让他赶紧抓住机会。
最终,还是田母反应快,打断道:“我女儿死得惨呐,她还那么年轻!你们这些大人物,对我们这种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谁管我们的死活啊…恬恬死得冤呐,撇下我们这老老少少的就撒手去了,谁能还我女儿啊!”
田恬弟媳也跟着哭唧唧起来。
嚯!这一家子老少,都是干哭不掉眼泪呢,万景茹一打眼就明白了几分,这些日子,田家人就是这么在方氏楼下哭天喊地的?有这样的家人,田恬的死,她就更笃定,没那么不简单了。
“阿姨,您要多多保重身子啊,田恬一定不忍心看您这样。我听刚才的意思,你们已经打算提告方氏了么?司法一定会给予公正处理的。”万景茹仍先努力安慰着。
弟媳捡起话头:“哼!你站在陈祖玲那头,你们有钱人眼里的司法,跟我们穷人眼里的司法不一样!我这几天也看了许多网友评论,人家说,这种介入他人婚姻,导致他人自杀的案子,虽然违反民法典,但没有故意伤害,没有法律因果关系的,也可能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那个方嘉飞就是摆明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坏果子吃,所以人家连一个律师都不请!你也知道吧,我姐夫要告,也就是白忙一场!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你今天来,是为陈祖玲打前哨的吧!以为对我们说点软话,事情就过去了?没那么容易!”
“少说两句,”她丈夫在旁搡了搡,“她也是好心来拜祭姐姐,急什么!”
“陈祖玲能有什么好心!她是方嘉飞的老婆,她能不帮方嘉飞?这个姓万的,当初也是跟着丽妍一起闹的,结果呢,陈祖玲还不是把这姓万的给拉拢到自己手下了?也只有那个丽妍和咱们家姐姐俩人落了个灰头土脸,可见这姓万的和陈祖玲都不是什么好货!我看,跟她们这种人,咱们也不用藏着掖着的。”
变脸变得快极了。
“还是等姐夫回来再说吧…”她丈夫扒拉着她往后捎。
“你跟你姐一个熊样!”这一扒拉,弟媳来了火气,劈头朝她丈夫肩上摔打去,“还不是因为你,你迟早也要把我逼得自杀去,是不是,我跟着你们田家丢尽了脸!你倒嫌我丢人了?混蛋!你怎么不去死!你姐姐就是个孬的,她就是被你们一家子害死的!混蛋!”
“够了!”田恬父亲终于开了口,还没等客人说两句,一家子人先闹了起来。
万景茹来的正是时候,看来田家人已经走投无路,转而盯上了陈氏!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田恬弟妹小声啜泣着,被自己丈夫阻挠了几句,竟掉下泪来了。
万景茹已看出了个大概,苦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田恬的父亲:“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节哀,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你就是个助手,用不着你的钱。”田恬父亲一眼看出了那信封里是厚厚一沓钱。
田恬母亲却接了过去,惹得田恬父亲狠狠瞪了一眼。
“把钱还给她!”田父对田母吼了一句,盯着田母把信封还了回去,“自打田恬去世,方家人、陈家人没一个来看望田恬的,哪怕有一句关心的话,我们至于这样么?你今天能来,我替田恬谢谢你了,你走吧!”
“爸!”田恬弟媳急得跳了脚,“我不管!如果拿不到钱,我就跟你儿子离婚!这日子,我没法过了!”
“滚,你们都给我滚!”田父扶在桌角的手抖抖索索。
除了小儿媳,一家人迅速围了上去。
万景茹看着眼色,急忙将那信封塞给田恬弟媳,小声告辞:“是为来得太唐突了,真对不住,这些钱就请您转交二老吧,我就先走了,节哀。”
哪能这么轻易放过好不容易送上门来的财神爷?
田恬弟媳将信封收好,趁一家子不注意,跟着万景茹走出了街道。
万景茹知趣,找了家街边咖啡店坐了下去,点了两杯咖啡。
“刚才,我话说重了,对不起啊。我其实,也不是针对你…”田恬弟媳径自坐在对面,端起咖啡咕咚喝了一口。
“我明白,田恬走了,对你们一家人的打击都很大。”万景茹礼貌地笑了笑。
“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们这种人,那个丽妍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塞上一笔钱,好像就对得起良心了。实际上,根本就瞧不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