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注意。”莫邪耸肩,“不是忘了,我压根就没记。”席上那么多人,她只关心李励安危,那会倪二又没带杀气,她怎能注意得到?
“这针瞧着倒眼熟。”莫邪捻起银针细看,三寸长银针略扁,和岐州面具男武器手法竟如此相像。
李励也认了出来,神农庙里藏的银针和这些针如出一辙。
“岐州那面具道人度牒拜在国师门下。大国师和魏王交情颇深,李晖又是魏王长子……”李励顿住,又轻轻摇头,“八个荒村,只有这儿留了一个活人。倪二又跟了一路,不可不谓用心良苦,可就算设局,为何只有一个杀手?”
山下人弯弯绕听得莫邪头疼。“什么局不局的,来多少我都能打回去。”
李励一顿,眼瞳亮的惊人,“是了,来多少你都能打回去,我们知道,对方也心知肚明。”
月光下,院子静得瘆人。
“走!”李励一把抓住莫邪的手,“他那五千铁骑怕已经包过来了!”
“我听不明白!”莫邪云里雾里被推上马。
“既然武林高手奈何不了你。派人暗杀就是浪费时间,村正和倪二是饵,把我们绊在这里好让那五千铁骑显身手,军队放箭总能射杀你我吧!”李励边挥鞭边解释。听完一席话,莫邪神色变了变。
她翻身下马,侧耳趴在黄土地上细听半晌。
“晚了李励,我们被包饺子了。”她站直身,心跳得很急。
毒再次发作,她又没法运气了。
可恶,这下她真想把脏话骂个痛快。
十里外,黑黝山路上一头毛驴正撒丫狂奔。
“慢点,慢点!!”赫连雁死死拽住缰绳,老驴却只是蹶蹶后蹄,继续向前冲去。
赫连雁眼泪都憋出两道。老天爷,早知现在黑灯瞎火骑驴乱跑,他今夜一定不会冒险出关。
某个岔路口,老驴一个拧身,险险把他摔到地上。在林子里又小跑一盏茶功夫,老驴嘶鸣一声,终于停下脚步。
驴前站了道人影,一个手势就让老驴安静下来。
“好乖好乖。”纤纤玉手抚上驴唇,张开装满豆饼的袋子。
赫连雁趁老驴摇耳猛吃的时候慢慢爬下驴背。他捂着屁股,呲牙咧嘴瞪向眼前人:“二师兄,你搞什么?!”
师姐瞒着他出关的时候他在厢房已经睡实。一枚十字金花从窗外飞入,直直钉在他额头上两寸木板上,将他惊醒。
除了二师兄那挨千刀的,谁家好人半夜杀人一样传信?赫连雁恨恨剜了那枚金花两眼,最后还是悻悻打开金属管身,露出里面的绢布密令。
然后就有了现在。
“黑灯瞎火的,您老半夜把我薅起来有什么用?还给我派了头这么犟的老驴。”赫连雁打了个哈欠,险险被老驴阴了一蹄。
卑鄙!真是谁养的像谁。赫连雁急忙跳了两步,彻底清醒过来。
“一个憨莫莫都看不住,还说嘴呢。”花昭摸摸驴脸,眼皮都没抬。
想起下山前二师兄的嘱咐,赫连雁翻了个白眼。“她压根没告诉我出关,再说师姐可是含光八重境界,谁能是她对手?就算碰见什么,全须退回来总是不难。”
“那她左手伤是让风刮的?”
“嘿!那是师姐轻敌。”赫连雁抱臂,“她昨儿一招缴了双枪将董胜兵器,你没见那干净利落的样子!”想起师姐英姿,小童双目放光。
“所以你就好呼呼大睡,让她一人独面陇西五千披甲铁骑?”花昭抬头,碧眼幽幽如同鬼火。“她还中着九阴散!左手贯穿!赫连雁,你就是这么照顾你救命恩人的——”
“别说了!”赫连雁再听不下去,他狠狠夺过缰绳,伸腿就要上驴,却被老驴哆嗦着蹶了一下。
整张脸埋进泥里时,赫连雁满脑子都是师姐的背影。那场大火,他一路狂奔,不知逃了多久,再醒来时被后山砍柴的师姐放进柴篓。
他蜷在背篓里,被莫邪摇摇晃晃背进山门。
他一辈子都记着。
花昭从泥地里拉起他,师兄的手比记忆中更结实有力。
“这是解药。”纸包被塞进赫连雁掌心,“一共三粒,只临时管用,副作用是内力恢复一时辰后就要昏睡一整天,一旬最多服用一粒,切记。九阴散是天下奇毒之首,普通人中了无碍,越是内离高强者此毒越狠。”
“若是解不了会如何?”赫连雁急问。
“功散,成个废人。”花昭盯着他,“这是袁大国师亲手调的毒,专门对付……罢了,你快去吧!我会暗中把兵士引开,莫莫揣着的玉笛上有我留的特殊气味,老驴能闻得出。”
“你为什么不一起现身?”赫连雁被扶上驴,回头问。
倾世面容如天上满月,此时却有丝丝云雾飘过。“各人走好各人路,雁儿,照顾好自己和她。”
望着小童远去背影,花昭于月下抽出软剑,自顾自喃喃:“你终会恨我,只愿那日,晚些到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