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金辉透着炽热的暖意,从窗帘缝隙探进来,细细地洒在谢一舟的脸上。
他茫然地睁开双眼,脑中仿佛被细密的针贯穿,痛得他下意识拧紧了眉心。用力撑了一下头,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一具温热的身躯。他猛地回头,看见一张熟悉又可憎的脸——他的唇很湿润,脸颊绯红。暧昧的痕迹自脖颈一直隐到薄被中,引人遐想。
那人毫无所觉,双目紧闭,呼吸轻缓。
谢一舟目光明灭地凝视了良久,忽地掐向那人脆弱的脖颈。五指随着他逐渐收力,纤长的眼睫忽地剧烈颤抖,双眉痛苦地拧着,呼吸骤然急促。
他的脸颊不自然的涨红,求生的本能让他睁开了眼睛,视线充血模糊。张嘴用力地自喉间吸取着空气。
“砰砰砰!”
剧烈的敲门声打碎了一室的宁静,谢一舟恢复一点理智,略带遗憾地将手撤回,看向门口。
门外的人显然没等他的回应。门锁咔哒响了两声,破旧的酒店门被猛地推开。
“一舟!”纤细瘦弱的少年几步跨了进来,见到床上混乱的场面,眼眸不可置信地睁大,颤抖地指着他们倒吸了一口气,语气结巴:“一舟…你,你们……”
身边的人烦躁地啧了一声,挣扎着从床上撑坐起来,期间不知道碰到哪里,浓眉越发紧皱,朝着那个地方不耐地看去。
“吵死了。”
他的目光锐利冰冷,像一汪不见底的深潭。
白林背后泛起一阵彻骨凉意,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安慰自己对方不过是一个色厉内荏的草包,短而急促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喊道:“陆卿,你这个恬不知耻的男人!”
‘啪’地一声脆响,杯子在白林脚边碎得四分五裂。嗓音沙哑,薄唇微掀。
“放肆。”
白林被他吓得一个哆嗦,僵在原地哑了声。
陆卿见对方许久不出声,这才凝神细看。可随着他的不断打量,身形越发僵硬,薄被早在他刚才的动作间滑落,露出密密麻麻的吻痕,他沉默片刻,确信般低声喃喃:“莫非这就是地府。”
谢一舟冷眼看着身旁的人不知道又在搞什么花样,心底生出些许异样,却也没在意。冲着白林开口:“劳驾,转个身。”
白林俏脸飞上一抹红霞,惊慌失措地转过身去。谢一舟便也懒得管陆卿阴冷的目光,捡起地上的衣服慢条斯理地扣上纽扣。
待最后一根皮带都妥帖系好,他忽略那人越发冷峻阴沉的脸,俯下身子注视着他,声音压得很低。
“陆少爷,睡你也睡了,适可而止四个字我希望你知道怎么写。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了,不然……”
“不然什么?”
腕上传来一阵剧痛,陆卿目光狠戾,声音依旧嘶哑,语气却重:“你敢威胁寡人。”
谢一舟心中的古怪更深了。但他脑中剧烈得刺痛仍未停息,让他无法静下来思考。
他用力地将陆卿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了开来。
毕竟昨晚经历了一场混战,身体差距悬殊,力量方面完全无法与他抗衡。
“别忘了,昨晚的事情是你一手设计的。”他嫌恶地将陆卿的手丢开,直起身子拍了拍不存在的脏污,拿过床头柜的手机,没有再分给屋内两个人任何一个眼神,冷着脸快步离开了。
出了酒店的大厅,他脑中昏沉的痛意才终于缓缓褪去。与此同时,浮现出大段的回忆。
他是一本豪门主受文里面的男配,因为长得和主角攻魏诩有几分相似而被主角受白林当作他的替身。
而从小未曾受过多少善待的谢一舟真的以为白林深爱自己,毫无保留地交付自己的一颗真心。
起初也确实让他看到了希望。然,好景不长。转折是正牌主角攻魏诩的回国。
他很快被白林一脚踹开,沦为他们爱情的催化剂,因为魏诩时不时的吃醋而受到他那些鹰犬的针对。
最后唯一的妹妹在魏诩的默许下坠楼而死。一再卑微忍让的谢一舟终于发了疯,殊死一搏试图向魏诩报仇,却因地位悬殊反被误杀,死于非命。
他甚至一直在死前都不知道,原来他的真实身份是魏家长子,他的母亲上大学的时候就被他那所谓的父亲魏长风哄得死心塌地,等怀了孕才在报纸上看到魏白两家联姻的消息。
外公是个迂腐的人,觉得女儿这样太丢脸,干脆给她退了学让她回老家找个老实人结婚。因为当时还没显怀,连谢炳春都不知道谢一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而他死后,白林和魏诩二人又纠缠了几百章,最后终于获得了甜蜜圆满的大结局。
他回想起小说里今天发生的剧情——
“谢一舟,事到如今,我们该做事情也都已经做了。你那点所谓的骨气也该放放,陪我一段时间,好处不会少你的。”陆卿夹着一根烟,笑着往他怀里靠了进去。
谢一舟却猛地将他推开,仿佛他是什么让人避之不及的病毒,嫌恶道:“别碰我!”
陆卿眯了眯眼睛,还要再说什么,白林却已经闯了进来。谢一舟如见曙光,由着白林厉声将陆卿斥责了一通,跟他走了出去。
在回去的路上,谢一舟斟酌着想开口,白林却已经善解人意地笑了起来,“这件事情你也是受害者,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微怔,低头小小地嗯了一声。心潮翻涌,泛起浓烈的感激之情。
可最后呢?
在魏诩回国后,他在两人合租的小房子里,无意间听见白林哭着对魏诩说:“诩哥哥,那个谢一舟早就已经跟别人睡过了,脏得要死。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我只是看他长得跟你很像才把他留在身边而已,你别生气了……”
脏得要死。
谢一舟说不清自己当初是什么心情。愤怒痛苦到了极致,反而生出窒息的感觉。恍惚间他仿佛置身于深渊,无数双手将他拉扯拖拽,按着他的头、踩碎他的骨,他无法呼喊,只能无声溺毙。
或许他从未抽离。
房间内。
谢一舟走后,白林一副被人抢了东西的样子,又横眉竖眼骂了陆卿一通不知廉耻、不择手段,也很快离开了。
陆卿早已无心和对方计较。确认对方离开,他猛地掀开被子,纵然早有准备,还是被浑身上下密密麻麻的痕迹刺伤了眼。
他努力压下心底涌上来的暴虐情绪,伸腿试图下床。可刚一动作,某个地方就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姓陆的,你醒了没啊?”
门外响起哐哐哐的声音。
陆卿简单穿上衣服,拖着两条毫无知觉的腿过去开了门,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就不见外地走了进来,“姓陆的,为了今天来接你我还推了隔壁艺术系花的约会,你可得好好补……卧槽,你俩昨晚战况这么激烈?”
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凌乱的床铺上沾染着的可疑液体,回头看了陆卿一眼,面露疑惑,“你手里拿着个台灯干什么?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天,你还好吧?”
确定眼前这个人身上没有杀意之后,陆卿松了手中的台灯。随着他一松懈,身上的疲惫也铺天盖地而来。
“陆卿?”
那人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什么,辨不清晰。他的视线模糊,越发头昏脑胀,彻底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