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绕过那些尸身往上走,扶夷门的校服已经看不出是深棕色还是血红色。顾清珩上一次见到这样血腥场面还是自己踏平末地之时。
只是那尸横遍野出自他手,神君之位乃是一刀一拳,踩着尸山走上去的。
可末地皆是恶鬼,扶夷门又何罪之有,竟要造此灭顶之灾。
“昭明……这一难,如何过啊?”顾清珩由不得喃喃自语。
“清者,自清。”
萧疏寻这四个字念得无比沉重,似有千斤万两,声沉却不稳,带着微乎其微的颤抖。
当时为他和顾清珩开门的那个道童也躺在阶上,小小的身躯上开了一朵致命的红花。
这样一盆脏水泼在萧疏寻身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萧疏寻只觉得呼吸不畅,动手的不是他,可却也间接因为他。
扶夷门灭门,掌门段周不知所踪。
满目疮痍,正殿之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门窗破烂,桌椅也被砍碎。
一个人做不到造成这么多不同的痕迹,刀痕剑痕鞭痕,错列其中。
扶夷门,是自相残杀。
萧疏寻冷笑,又像是苦笑:“还挺了解我,真像是我的手笔…”
这样的死状,可不就是摄魂术作为,但鬼桀,也可为。
顾清珩转头望向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劝慰,又听萧疏寻声音坚定下来:“但你教过我说,没做的事我不认。”
“嗯,假的真不了,就会留下破绽,段周还没找到,还有转机。”
扶夷门满门弟子被杀,唯独段周不见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佩剑法器也不见踪迹,人与物消失得彻底。
顾清珩与萧疏寻分头去寻,扶夷门当真是从山门杀到后殿,寒刀冷剑,血溅三尺,不见生气。
后殿是扶夷弟子休憩之地,往前殿去的中门摆着一扇宽大铜镜,端仪态,正衣冠。
萧疏寻随意扫了眼走出去几步,忽觉得哪里不对,又倒回去站在镜前。
镜外血腥,镜内安然。
哪有什么尸什么血,桌椅板凳都整齐摆放,镜里镜外的相同只有萧疏寻一人。
萧疏寻刚要侧身去喊顾清珩,镜子中的自己忽然变得狰狞,一双干枯的手从镜子里伸出,抓住他的衣袖猛地拉了进去。
萧疏寻只觉得天旋地转,定睛看清眼前,是扶夷门,是安然无恙的扶夷门。
身后还是那扇镜,这次,镜中才是横尸血腥。
再试着伸手,却已无法穿透。
萧疏寻退后几步,刚想释法打破镜面,镜面却忽然晃了几下,一个人影直朝着自己扑来,身形不稳被他扑得往后踉跄几步,下意识抱住。
“昭明,你没事吧?”
怀里的人又离得这样近,拨弄了几下他的脑袋才退开站稳。
“我听见声响过来,就看到你被镜子扯进去了。”
萧疏寻理了理衣服:“我没事,镜子有些奇怪。”
“能不奇怪吗,都能吃人了。”
“不是。”萧疏寻拉起顾清珩走到镜子旁边,指了指镜子里的场景。
顾清珩这才注意到镜内外的不同。
“这镜子……扶夷门不是被…”
“师尊,你怎么肯定,我们原来所处的不是镜里世界呢?”
又怎么肯定,现在所处的,一定是镜中之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