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谈风月。
李扶歌引着几人到将军府暂住,明日一早这几位就得应了赵廉清的话再不入京城,所谓萍水相逢,短短几日,也是有些感情的。李扶歌要谢他们,恒一他们也对李扶歌报以感激。
“他说他的,你们想待几日待几日。”少女备了酒菜招待,饭桌上人各有心事,唯有李扶歌眉眼飞扬。
心事来得快去得也快,李扶歌是被那街头恶鬼吓得不轻,甚至有些撼动自己一直以来的三观,但眨眼便也抛之脑后。
恒一举杯遥对:“既已答应丞相,便不可食言,我们也还有未完成的事,不宜多留。”
李扶歌也不觉不悦,依旧扬着眉毛与人说笑:“那今夜便为你们践行,明早我亲自送你们出城!”
这顿饭吃得属实没有多开心,菜是佳肴,酒也醇酿,但因为赵世方的死绕在这几人心头,不怎么受影响的恐怕只有李扶歌。
而绕在顾清珩心里的还多了萧疏寻的那句,在他看来是自寻死路的话。
一整局顾清珩都没怎么言语,反观萧疏寻也是一样,兴致缺缺菜也没吃几口,但又不想扫了李扶歌的兴,只陪着喝了两杯酒。
“师尊,少喝些。”萧疏寻记着他酒量一般,将酒杯换成茶盏,顾清珩还是不理会他,却也接过茶放在手边。
萧疏寻偷瞟了他几次,俩人视线始终没有对上,萧疏寻知道顾清珩心里也许有怨,他也理解,但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一会,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想听。”顾清珩看都不看他,目光似乎在看桌对面把酒言欢的李扶歌与恒一,但其实落不到实处,口是心非罢了。
恒一看得出这俩人心不在此,便找了理由想结束饭局:“明日我们还得赶路,今天这酒还是少饮为好,二小姐也得早些休息。”
“咱们都这么熟了,还叫我二小姐?”李扶歌多喝了几杯,脸泛着红光,一把勾过恒一的脖子,晃得头上步摇在空中打了个转,丝毫不在意男女有别。
“好…扶歌,你喝多了。”恒一有些惶恐,但又怕伤着李扶歌,只能小心着动作。
“我清醒着呢,今天高兴,赵世方那个混蛋,死得好!”李扶歌可以大度,可以装作不在意,但赵世方说的那些话,她心里也是一清二楚,这怨无处发泄,这会借着酒劲吐了些倒是顺畅些了。
恒一看看桌那头的师徒俩,干笑两声,滕出一只手扶住李扶歌:“死者为大,相府新丧,咱们还是少说为妙。杜若,送你家小姐回房休息。”
屋里安静下来,没了外人,清屏的这几位才能坐下说些自己话。
“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抓你回去的。”唐旧辞看向萧疏寻,“无忧长老还不知道你们如今就在京都,他那你们不必担心。”
恒一关上门坐下:“现今扶夷门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了,但那人太过狡诈,轻易抓不住。”
唐旧辞颔首:“所以你们还得继续清查,那人一日在外,这世间就一日不宁,我回去自然会向无忧长老解释清楚。”
几人沉默,似乎在等着顾清珩的回答,原先他是掌门,离了清屏山也多听着他的想法,现在就算他不是掌门,但也许多事也默认他的意思。
顾清珩抬起头,像是赌气似的开口:“某人不是要回去吗?查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师尊,这是两码事。”萧疏寻声色沉稳,像是清潭池底的卵石,冷而坚,“季怀枕威胁着三界,我也屡次被他利用犯下大错,我只有洗干净这一身污浊……”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清珩打断他的话,可算是转过身来直视着这个无畏的少年。
“你以为洗魂是那么简单的事?洗去的不仅是魔种,你的修为,你的命数都会被一同洗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对比顾清珩的焦急,萧疏寻显得沉静许多,似乎早已料到顾清珩此时的反应。
那双黑眸抬起,映着顾清珩的身影,萧疏寻没有下文,只不轻不重地说了这三个字。顾清珩也沉默了,他不知道萧疏寻想了多少,不知道他在心中做了多少演变,才得到如今这样一个决定。
顾清珩艰难地咽下喉间那口烈酒的余甘:“你……会死的。”
洗魂之术宛如一道刑罚,脱胎换骨,可以洗去恶念,也可以洗掉善意。普通人洗魂宛若找回初心,但对修道者来说,洗魂无关好坏,所有修为尽数折损,修为越高,痛苦越大。萧疏寻的特殊,意味着他洗魂所承受的,远要比常人多出千倍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