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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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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肆不声不响地向后退了一步,萧信衍凑近前去看,只见那白纸黑字,密密麻麻,形状却奇异,笔画交织排列如同动物骨架,视而不识,自有一种淳古之意。他辨了好久,才从字形里猜出几个,不禁奇道:“好端端的,你忽然写这大篆做什么?”

苏逾白哀叹:“哪里是我要写,只是应了人家去帮忙誊抄罢了。我算是知道苗邈为何躲懒,这东西看上一页,便觉眼瞎,若经年抄写,当真折寿。”

他小心地掀了掀旁边的一打书卷,纸张泛黄生脆,上面尽是些看不懂的文字。天下文人久不习大篆,其字形表意,早就亡失大半了。而苏逾白虽能认个大概,待那文字组合起来,成句成篇,却又十分难解。纵然连蒙带猜,略微读懂一二,只是其中精微臻妙所在,不免难以领略。至于奥义之处,条分缕析地陈说药理,更是晦涩难懂。又兼条目繁杂,篇章散乱,便是目过一遍,手抄数页,也不甚了了,如阅天书。若要琢磨清楚,非得带回京城,找些大儒来细细翻译了,再研读上三年五载不可。

乐佚游倒是大方,将那手头上有的经卷全数借给了他。每一页都标了序,便像是料定他读不通一般。只是能领略这一二,也足以让他受益匪浅了。故而苏逾白虽然言辞抱怨,手上却一刻不停,眼睛犹然在那经卷上扫着,恋恋不舍。

萧信衍眯眼,细细地瞧着:“我瞧见了几个药名,看它倒像是医书呢。”

“一点儿不假,”苏逾白道,对于萧信衍,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正是乐氏家传。”

萧信衍微微动容:“蜀中乐氏?”

他手当即垂下来,抚上那书卷,在那封皮上犁田一样地滑过。指尖黏在那里,忍不住道:“听闻乐氏有一个方子,叫还魂丹的……”

苏逾白瞧着他,萧信衍手背弓曲,好像撕一帖膏药,用力地把自己手指从书上撕下,悬起来,停在那上空:“魏进忠倒是一直想要的。”

“他想要的东西多了去了,”苏逾白含笑,“他还问我想要几个活人,想知道把肠子掏出来再缝上肚皮,能活多久。”

“他是真心地仰慕乐氏医术,要做些学问出来。”萧信衍说,似乎并没有听出苏逾白的讥讽,“天天在那里自己琢磨些方子,完了就炼丹,把整个大厅都熏得焦黑恶臭……你走后,他就天天来缠我,我拗不过,就拨了几个西厂的犯人给他……”

苏逾白哒地把笔放下,萧信衍眼明嘴快,急忙辩解:“你又不在哪里!你的手下你也该知道,这西厂里的人,都是些不怕报应的活阎罗。我走马上任,就没一个服我的,全乱套了!唯有这个魏进忠,之前是西厂的老人,后来才调去训练伏卫。我管了伏卫这些年,和他也算有点交情,便叫他辅助我,西厂的人看在他的面子上,少不得也听我两句。就几个犯人的事儿,左右也是得关到死的,我干嘛非得逆着他呢!”

他连珠炮似地一发响,语调里还有点委屈,苏逾白嘴里的话终究是没出口。半晌,道:“你回去后,就叫他把人还回来吧。”

萧信衍犹豫了片刻:“他把那些人……都……用干净了。”

苏逾白闭了闭眼睛。

“不能让他回西厂,”他说,面色沉肃,“大哥,你回去第一件事,就要将他驱逐出去,越远越好。我当年便说斩草除根,砍了头就不留后患,只是皇上非要用他。可你不必靠他,且与我说,是哪些人不听你的,犯上作乱?”

萧信衍大喜,知道他便要与自己做主:“首先便是南镇抚司司长,宋阿九。”

苏逾白面色顿时就精彩起来了。

“这个不行,”他咬着牙,“下一个。”

萧信衍想了想,摇起头来:“就数他本事强,威望也大。领着厂内上下人等一起同我作对。擒贼先擒王,若能降服他,其余人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你当真便没有办法?怎地便将他管得服服帖帖?”

“不是我有办法,”苏逾白无奈道,“只是当年他还在山上剪径时,我救过他母亲一命——宋阿九长得像个歹人,却是个大孝子,为了报这点恩情才来的西厂。”

“当时魏进忠比他官高两阶,算他上司的上司,只因一句话说错了,鼻子都给一拳打裂,身中数刀,险些被他细细剁成臊子——阿九他生性便落拓惯了,服不得管,只勉强听我两句。”

“……他可不是勉强,”萧信衍叹,“他尽忠于你,朝廷内外可都看得见。小白,你怎地便招了个山匪进西厂?他见皇上连大礼都不行的,却年年初一与你请安磕头。你让皇上怎么想?如今你甩手就走,留他在京城,就不怕惹起祸端么?”

他话讲得委婉,苏逾白默然一瞬,诚然道:“大哥提醒的是。我只不愿以一己意气,误了他们的仕途。故而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却未替他们做长远打算。既然如此,你便与我带个口信,叫他莫要在西厂待了,也别再做些伤天害理的勾当。将我在京里的别院卖了银子换给他,拿着这些银两,趁早回家去看老母吧。”

“他连话都不愿意听我说一句,这口信如何能信?”萧信衍道,“你若能给个什么表记……”

他没说下去,目光却已经看向了苏逾白腰间的青龙分野佩。

苏逾白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手下意识便护住了,迟疑道:“我……”

他不是舍不得给,留着它,也并非为了它的权势之用。只是一起这念头,就觉心乱如麻。

当年周越琰亲手为他挂上,十几年来未曾离身。昔日少年时,引为知己,相互扶持,何等浓情蜜意,只觉天下之大,不过如是。而今人到中年,竟成陌路。日日相见,亦觉不识眼前人。离京前一场大吵,恶语相向,说些许多绝情的话,固然是扯破颜面。只是意惹情念,思牵今夜肠应直,终究还是辗转反侧,难以忘怀。

匕首已经给了阿竽,若再将这分野佩交还回去,便觉得这藕上仅连的丝,也是断了。

萧信衍看在眼里,笑道:“不过是帮你看清自己的心罢了。我是多么不懂事的人,如何会问你要这个?如今总该知道后悔了,阿琰本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你向来聪明,一贯柔顺,只顺着他毛摸。当日如何就那样负气?便听大哥一句话,现在跟我回去,和他赔个不是,还能过个囫囵年。皇上是真龙天子,你和他犟,能落得了好去?”

他不说则已,一说起来,苏逾白当即便冷了脸色:“我有何不是?你且去问问他——他如今端坐在明堂之上,每日受百官朝贺,想的是什么?亏也不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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