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肆半闭着眼睛,熟能生巧地张开了嘴。
萧信衍走了,苏逾白第一次觉出。他走得真好,对不起大哥了,但是确实很方便。他挑拨着那一条舌头,熟悉的血腥味似乎成了他独有的春药,水声细密地响了一会儿,他伸手探进伏肆的衣服里,胡乱地给他揉散了,露出锁骨下面一大片光裸的苍白皮肤。
伏肆悄没声息地走进来的时候,苗邈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
他也没闲着,拉着牛腿琴,低声在那里哼:“丁星明月——银照地——曾几刚哈——无万春——”
腿边放着那个装着书的木盒子。
伏肆径直走过去,蹲下来,打开盒子去翻。苗邈啪地拿琴弦抽了下他手:“死鬼,来这样迟,还好意思动手动脚的!”
伏肆抽回手,放在掌心揉了揉。苗邈歪着头看他,伸手去扯了扯他的脸:“你笑呀,你怎么不笑啊?”
伏肆没睬他:“唱的是什么?”
“《天星明月》,”苗邈道,“侗寨里没人不晓得的。刚刚那是侗语的开头。”
他重又把琴弦架上去,拉起来,换了一段调子。拖长了声音,怪模怪气地唱:“想做个画眉共林鱼共滩——做个天鹅展翅飞天庭——后面译成官话来唱,你觉得怎么样?”
伏肆觉得不怎么样。
“你最好别唱。”他说。
苗邈挫败地把头低下来了,伸出手指抠着琴弦。
他看上去很难受,而且不高兴。伏肆升起一种奇怪的情绪来。
他刚刚从苏逾白那里出来,做了舒服的事情,此时很,不是很,姑且算比较愉快。可看到苗邈这样地失意时,他感到一点不安,仿佛自己的快乐造成了伤害,有所负疚。
他生来头一回生出这样的想法,觉得自己应当做些什么。
伏肆在苗邈旁边坐下来,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好简单地把诉求表达出来:“你别哭。”
“……”
“我哭了你个蛋的,”苗邈很无语地说,“寡妇家五岁的小女儿都比你会安慰人。”
他忽然瞳孔睁大了,“等下,”有点破音,“你在安慰人?”
伏肆不明白,安慰这个词在他日常生活中几乎不被用到,但如果苗邈要这样说的话,那就随便他吧,毕竟他很难受,而且不高兴。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为什么要译?侗话那段还不错。”
苗邈定睛瞧了他一会儿,简单道:“我既不敢叫她听懂,却又希望她能听懂……你想必是不能懂得的。”
他继续很深沉而且动感情地大发感慨道:“真是我的好兄弟啊,你知道薄家那两条狗怎么说么?混蛋,都是混蛋……”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伏肆在一旁听着,觉得他的声音有点让人犯困。走神地放空一会儿,在他而言就相当于睡了一小觉。终于,苗邈的白噪音停止了,他抓起竹筒,倒了点水去润润喉咙。
伏肆抓紧时机道:“那书……”
“你就记得书,”苗邈谴责,“先教我唱歌。”
“你不是要拉琴么?”
“唱歌也要,”苗邈说,皱了皱眉头,“明明记得调子,唉,怎么偏就五音不全起来?我到底是不是个侗族人?拉一遍,你哼哼给我听听。”
伏肆摇了摇头。
“我不行。”
“你怎么不行?”苗邈疑惑,“你琴上都能控制,自己的舌头反而不成了?”
伏肆摇了摇头,直接开了口:
“丁星明——咳,咳咳……”
刚要转到高音,他那低哑的嗓音就仿佛要劈开一样,粗噶得如同木头折断,在黄沙上拖行,咳得像是要断气,他捂住嘴,住了口。
苗邈瞧着他,眉头皱起来了:“你张开嘴给我看看。”
他好歹也被乐佚游逼着学医,一手摸了摸伏肆的喉咙,一手捏住他下巴,眼睛凑过去对着光看了看,脸色顿时有些变化了。
“怎么回事?你的声带被人破坏过,”他道,“我还以为你天生嗓音就是如此哑的,割得这么精准,又这样厉害。我师父也难治的,谁干的?”
“不知道,”伏肆说,并不以为意一般,对自己的喉咙无动于衷,“书呢?”
苗邈瞪着他,从盒子里面取出来,放在他面前。
“书书书书书,”他说,“你就看吧,你还能看得懂不成?你一个做暗卫的,自己的身体自己不在乎,还指望谁替你在乎?你主子?你这样的,在他们眼里就是好用的耗材。做什么都行,废了就换,要多少有多少,他还会在意你?”
“……你不是说难治么,”伏肆低头,掀开第一页,“唔……”
至少苗邈说对了一件,他确实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