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竽,你今天又出去?”石妹说。
阿竽挎着她那个篮子,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看那天,今天可是要下雨的唉,”石妹歪着脑袋,“伞都不带?”
阿竽便去墙根边上靠着的一排伞上拿了一把,听见石妹在后头叽叽咯咯地窃笑起来。
她跺了跺脚:“疯丫头,你笑什么?”
“我笑你心都跟那漂亮男人走了,”石妹跳下床来,脚腕上银链子叮叮地响,“昨晚我听你说梦话,叽叽咕咕些,都是我听不懂的。‘父亲’?‘父亲’在你们话里是什么意思?那个男人的名字?”
“我呸,”阿竽恶狠狠道,“我哪像你,一天到晚就想着男人,生个大胖小子。”
“我想怎么啦,”石妹压根不以为忤,“哪个不是爹娘生下来的?女人想男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你若喜欢他,干嘛不直接跟他唱歌,要他和你睡觉?非得这样闷着,白白把人放走了,多可惜啊?”
阿竽跳起来,去掐她嘴。
“你再胡说,”她挠石妹的腰,直到侗族少女笑倒在床上,“老娘喊的是我爹,你大爷!”
石妹挤了挤眼睛:“那你脖子上那块刻着兰花的漂亮宝贝,也是你爹给你的咯?”
阿竽低头一看,那拿根绳子拴在脖子上的玉佩,果然从衣服里掉了出来。她匆匆地给塞了回去,涨红了脸道:“哈,关你什么事!”
石妹头压在枕头上:“我都不知道我爹是谁。”
阿竽动了恻隐之心,侧眼瞅她:“你咋地啦?”
“我爹歌唱得跟夜莺似的,”石妹说,“据说能把死人唱活过来。他在我娘竹楼下架着梯子连唱了七夜,我娘给他开了窗户,他爬进来了,就有我啦。但他三天后就走了。娘一个人把我养大的。”
阿竽动弹了一下,愤愤道:“好一个陈世美!天底下竟有这样负心的男人,你娘岂不是要哭死了?”
石妹惊奇地看着她。
“怎么会,”她说,“就是我娘把他赶走的,娘说他只有嘴上功夫硬,隔壁村的小伙子比他强多啦。”
阿竽眼珠子瞪得差点要掉出来。
石妹笑起来。
“我倒忘了,你们是要成了亲才能睡觉的,”她说,“你爹是娶了你娘了?”
阿竽头低了下来。
“没有。”她讷讷地说,。
“有爹是什么感觉?”石妹继续问。
“我没怎么见过他,”阿竽说,“我,我一般在夫人儿子的房里,给少爷倒茶,擦手,洗脸。”
石妹坐起身来,迷惑不解了。
“你为什么要做你兄弟的奴隶?”
“我不是奴隶!”阿竽叫喊,“我也有个漂亮院子可以睡的,我底下还有更小的丫头伺候我……因为生我的是个青楼女子,连给我爹当妾都不行,我才入不了族谱的!”
石妹怔了怔,伸手去揽住她。
“怪不得你不和他睡觉呢,”石妹总结,“他不娶你的话,生下来的小孩就只能当奴隶?我瞧你这爹也不怎么样呀。”
怎么还在做奴隶这里绕。阿竽懒得解释了。
“爹毕竟是爹,”她声音低沉下来,说,“萧公子说了,百善孝为先。有爹才有家。父母之恩尚不思图报,那真是罔顾人伦了……你不准说我爹。”
而且,她心口压得沉沉的,像灌了铅,萧公子……萧信衍不可能娶她的,发卖的官奴,还不如青楼女子呢。
“好啦,好啦,”石妹轻轻拍着她的背,“大过年的,垂头丧气做什么呀?你那玉佩挺漂亮的,借我玩玩?”
阿竽一把揪住。
“不要。”她说。
“嘁,”石妹扮了个鬼脸,“小气鬼。明天都要走了,给我看看也不行啊?我还打算拿东西和你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