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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昴日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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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这院子里立了片刻。苏逾白松开手臂,道:“好!进去吧!”伏肆似有踌躇,仿佛还想再练一会儿,苏逾白也不管他,大踏步地走回去。

进了一楼厅里时,只见萨老板已经去睡了。厅里空荡荡的,桌上点一盏幽灯,薄訏谟伏在上面,额发压成毛茸茸的一团,像桌上趴着一只黑猫,后面乱糟糟垂着一条辫子尾巴。薄远猷俯下身,从后面瞧着他,手似乎按在他哥哥后颈上,光线太暗,看不清神情,大约是站了有一段时间了。

苏逾白脚步一响,他立刻便直起身来,手也撤回了,亮光在指尖一闪,原来捏着一柄小钺,那锋锐的刃尖就一直抵在薄訏谟脑后,稍一动弹,便能将血管划破。薄远猷懒洋洋道:“哎呀,怎么有人来了,真不凑巧。”

苏逾白微皱了眉,薄远猷一天到晚与他哥势不两立,可在刚才,才真真正正流露出杀意来。他几乎疑心薄訏谟已然一命呜呼,仔细看时,人依然一动不动,肩膀却轻轻起伏着,可见还在熟睡而非给人在梦里干掉了。

薄远猷将他扶起来,薄訏谟被扰醒,抬眼一瞟,没作声,他伤了足手,软趴趴只是靠在薄远猷肩上。忽而笑出声来:“教主都给克没了,如此好的机会,你竟不动手?”

显然是对弟弟说的,而薄远猷唔了一声,道:“左右已经是倒霉透顶,你总不能躲懒,只管叫我一人去寻找教主,那岂不更为糟糕。”

他架着哥哥就要上楼去,回头看了苏逾白一眼:“我们明日就要回石林,堂主自然是和我们一同去的,也不知苏统领意下如何?”

苏逾白想起阿竽,知道是离不得乐佚游的,道:“如能随行,自是苏某之幸。”

次日二位护法与乐佚游相合计,果真取道西南,往滇浦云南方向而去。一路气候暖湿,丘陵连绵不绝,离江东鱼米之地益发远了。

萨老板将他们送过北盘江,此后便一直坐船,常见青年汉子,山匪路盗之流,自带兵刃马匹,要去肖岸大将军处投军的。天地会路子既广,苗邈每到一地,就要千方百计地抽出闲空来和兄弟们交流情报,打探了消息回来。苏逾白便知肖大将军正在招兵买马,渐渐地,连麒麟储已被寻得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在此地大为流传。若两条好汉在路上相逢,问过姓名后,得知都要去往肖岸府上效力的,则必要先口中祝祷,麒麟储大难不死,千岁安康,天下有幸云云。

肖家世代于云贵一地经营,威势极大,麒麟储又是紫微天降,先帝亲举的东宫太子,在民间颇有几分传奇色彩。肖岸将他接回肖府,明面上固然未曾透露分毫,暗中消息流通,对肖府威望却大有裨益。一时间,莫说黔贵,滇南,便连四川,湖南,广西的武人军户,也纷纷赶去投效。百姓口口相传,只知麒麟储,却不知皇上。俨然在西京之外,又立上一位万岁爷了。

如此兴兵作浪,分庭抗礼,隐隐有乱世之象。苏逾白心中暗忧,只怕祸起萧墙,若有战事,还恐带累了无辜百姓。然而朝廷那边却毫无动静,置若罔闻。他估摸着萧信衍带话回去已有半月,若皇上还能听他三分,早该迎取麒麟储回宫,消弭一场大祸。可西京里竟然不闻不问,毫无响动,任由肖岸扩充军队,势力一天天壮大起来,养虎为患。简直不知道在动什么脑筋。

而阿竽的身子却渐渐好起来。虽然毒依然无解,然而她每天用着天香下殿,又有乐佚游与她调息,三日内便面色红润,五日下床起步,十日已然是健步如飞,精神健旺,与中毒前略无二致。她已经听说过耶摩罗阇的来龙去脉,知道若是在乐佚游内力耗竭前得不到解药,后果惨痛无比,日常却是喜乐自若,好似浑然不挂在心上一般,胸襟开阔,不由得叫人暗暗称奇。

一日船又靠到岸边,是个不小的城镇。苗邈不消说,自然下船去采购物资,打探消息。乐佚游行动不便,待在舱中,由薄家兄弟照料。苏逾白喜静,阿竽便缠着老王,让他带她下去玩。老王拗不过她,只得带她去岸上码头闲逛。

码头上设了一个集市,人潮往来不息,商贩叫卖吆喝之声不绝。此日天晴,澄空蓝白,略无纤翳。湖面辽阔,浮光跃金。此地无山,日照极为充足,视野也开阔起来,唯有天与水碧。

木筏无数,在码头挤作一团。颜色鲜艳的刺绣,花朵,七彩珠子,装在大黑瓮的蛇泡酒,一匣一匣的普洱茶,滋味鲜美的火腿,汁多味甜的褚橙,尽数摆开来,看着叫人眼花缭乱,沉郁之情顿减。阿竽喜欢热闹,钻进人堆里,这也瞅瞅,那也瞅瞅,一时大乐起来。

她远远望见一群人围在一圈,料定那处必定有什么新奇物事。仗着个子小,三两下就挤进人堆里去看,不由得啊的一声叫出来。原来竟是两只大孔雀,张着蓝金碧翠的华艳羽毛,尾巴打开,如同千万只精细描画的美人眼睛,睫羽秀长,都是浓浓的一笔墨绿。那两只孔雀正比斗赛舞,甚是好看,不时发出嘎哒哒——哐啷啷的声响,一面啼鸣,一面爪子上拴着的铁链子不住晃动,原来都系在一根竹竿上。

那竹竿旁另靠着一个二三十岁的女子,黝黑皮肤,神色百无聊赖,嘴里嚼着槟榔,一口牙齿都染得发红。她穿着甚是浮夸艳丽,露出脖颈,双臂,腰肢与半截结实的腿,都是光亮的浅褐色。两肩上系着些物事,尖尖的好像犀牛角,阿竽曾看见萧信衍腰上戴过那样的装饰,知道叫做玉觽。只是这明显不是玉质,倒像是铁器一样。脚上蹬一双麂皮靴子,头戴花冠,眼睛周围又有几笔花花绿绿,不知撒了些什么亮粉,在太阳底下粼粼发光,便画得如同那两只孔雀一般。

她一手环着竹竿,拿着一只碗,人斜斜靠在上面,时不时举起那只胳膊来,向人们讨赏钱。

那女孩举动轻浮,面貌又不甚美丽,额头细窄,瞧着还有几分残酷凶狠,可不知怎的,那裸露在外面的肢体却显得十分有吸引力,好像一头斑斓的锦豹,叫人移不开眼睛。阿竽本不太通晓这些,只瞧着周围男人的眼光,都集中在那女孩的腰窝椒乳之上,便暗暗地呸了一口,寻思:这家伙不是什么好女人。

她只不过轻轻吐了一口唾沫,那豢养孔雀的女人忽然便抬起头来,目光直射向她,双眸给颜料染得墨绿,扁平的鼻翼翕动着,似乎在闻着什么。阿竽吓了一跳,赶紧将眼神转到别处。只是心中忿忿不平,悄悄儿骂了一句:“臭婊子。”

阿竽声音甚是低微,便连自己也听不太清的,料定对方肯定就听不见。谁料话音刚落,那女孩竟松开竹竿,往自己这边走来。

那竹竿孤零零的一根,却也不倒,拴在上面的孔雀还在比斗,拉扯挣扎不休,它却稳稳立定,如同泰山一般。好事者低头去看,才发现那竹竿竟然已经给扎进青石板地里好长一截,如同筷子扎进豆腐里一样容易,纷纷惊呼出声。

阿竽惊呆,顾不上体面,转过去就要往人群里钻,撞进一块挺硬的胸膛,抬头一看,正是老王,顿时心下大喜,转头一缩,已经躲在老王身后。

老王一手护着她,注视着那女孩肩上叮叮当当的铁器,神色却颇为紧张。眼见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扬声道:“尊驾可是重明教二十八宿,昴日凤,雷凰泽雷女侠?”

那女孩眼睛便转向老王,开口道:“重明教里,一向只有我昴日鸡,再没什么凤啊鸟的。”

她操一口滇南口音的官话,语调上颇为生硬,显然并非汉家女子。老王原是有意抬举,想着管女孩儿家叫鸡怎么好听,于是将这一字替去了。却不料她既是异族,也并不以为意。马屁拍不成,反碰了个软钉子。只能接口道:“姑娘芳……大名,远播海外,久仰久仰。”

他原来要说芳名,只是她确实不是什么深闺小姐,而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雷凰泽道:“你认识我吗?我倒是不曾认识你。”

她这两句话听起来傲慢至极,阿竽大怒,跳出来就要和她理论两句,老王赶紧将她塞到身后去,知道这雷凰泽并非蓄意寻衅,而是不通礼数之故。再者,雷凰泽动一根手指头,摁死他们十个也绰绰有余。纵然再怎么傲慢,也只得忍了。

雷凰泽往前走了两步,又道:“把那个小女孩儿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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