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便见院中人已经来齐了。
薄訏谟被人架了进来,薄远猷在他旁边,磨磨蹭蹭地不肯解绳子,老王背着行囊,腰间挎着一把刀。乐佚游环顾一圈,问:“阿竽呢?”
老王往溪流边的花树下指了一指:“遇见个小姑娘,和她说话呢。”
乐佚游唤了她两声,无人应答,滚着轮椅过去,只瞧见阿竽淡青的衣衫,一半没在树丛中。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好香啊!你身上是熏了什么味道,竟然把这山茶的味道都压去了?”
阿竽道:“别提了,我便是命苦,跟着那有福不享的,险些连命都跑丢,哪有这个时间来抹脂粉,蒸熏笼的?”
乐佚游料想她又在侍女堆里交了什么玩伴,转着轮椅靠近时,见另一侧隐隐透出一抹柔紫色,顿下有些诧异。
紫色染料需用晶石研磨而就,向来十分名贵。纵然沐府将有钱二字写在脑门上,可紫衣也绝不是一个普通侍女穿得起的。只见一只白皙柔滑的手又从树后伸出来,在稍上掐下一朵山茶,腕上的金臂钏又厚又重,密密雕了双层的花饰,抱镶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紫琉璃,一层层嵌着珊瑚、琥珀、砗磲、玛瑙,在日光下宝华四射,如同一朵流光溢彩的永续之花。饶是乐佚游,也未曾见过这样光辉灿烂的饰物。
乐佚游不免好奇:“想必这便是沐府的女眷了,不知是他的女儿,还是他宠爱的姬妾?”只是她不熟识官宦人家的礼节,不晓得如何去应付这些贵夫人,索性便在原地顿住不动,只是隐身树后,侧耳听着阿竽同她一问一答。
只听那陌生女孩声音道:“你们自西京远道而来,走了很多路吧?”
阿竽嗯,问:“你怎么知道我们从西京来?”
女孩娇笑道:“我一看便知道。噫,我还没有去过西京的,听说那里美得很哪,是不是?”
阿竽一谈起西京,便神采飞扬起来,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好吃的,好玩的,眉飞色舞,带着些炫耀的意思。女孩只是听着,忽而打断,道:“西京这样好,你们为什么又要到这里来?”
阿竽嘁了一声:“你当我愿意,还不是身不由已?”
女孩道:“你跟着主子,当然是身不由己,你家公子呢?大老远地赶来,又带着腿脚不便的夫人,若说只是过来游山玩水,未免也太不嫌麻烦了。”
她句中设套,阿竽却浑然不觉:“你是说乐堂主?她也并不是我们一家的……”
乐佚游咳了一声,往苗邈那里递了个眼色,苗邈会意,三两步地冲进树篱,声音传了出来:“阿竽,原来你竟在这里!夫人正在找你呢!”
阿竽答道:“我这便去。”
乐佚游松了一口气,却听得树篱那边,女子声音笑道:“啊,又来一个俊俏的小哥儿。”
随即便传来苗邈破了音一样的嚎叫:“你做什么?”
乐佚游一惊,顾不上掩饰身形,转着轮椅便撞了出去。只瞧苗邈傻呆呆站在树后,身前贴着一个紫衣女子,身姿窈窕,发辫束在金环里,光裸着一双玉臂,紧紧将苗邈贴在胸口。
乐佚游只道她欲对自己那傻徒弟不利,哗啦啦一声,白绫便从袖口飞了出去,直袭那女子腰际。那女孩不闪不避,待到白绫飞到近前,手臂陡然舒展,中指与拇指相拈,若莲华开敷,轻轻往白绫上拂去。
乐佚游骤然感到一点劲力从中传来,直直向外拽去。她未曾料到这官儿府中也有武林好手,便不曾动真格的,所以吃了个闷亏,一时间竟然握不住,几乎要撒开绫来,心中暗暗吃惊:这姑娘身手倒俊,手腕往回缠了两圈,白练复归笔直,已经将苗邈缠住,拉了回来。
苗邈惊魂未定,颤声道:“师父……师父!”
他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乐佚游从未见过孩子如此委屈,心疼道:“伤到哪里了?”
苗邈摇摇头,花容失色,只往那紫衣女孩身上指着:“那……流氓!女流氓!”
乐佚游眼珠子几乎掉出来,凝眸去看时,只见那女孩容颜娇嫩妩媚,肤色白若牛乳,瞧着年岁不甚大,不过十五,六的光景,可眼神中有一股秾艳的风情。叫人想起才开不久的花蕾,蕊还是嫩黄青涩的,边缘却艳红而生出暗淡斑点,似乎还在含苞时便被人亵玩过多次,一半还未曾盛放透彻,一半已经残余着行将腐败的美。
她胸口鼓胀,露出大片大片雪肌来,竟连抹胸都未曾系牢,两点桃红在紫色流纱后若隐若现。
女孩儿笑道:“谁是流氓?我怎么就流氓了?”
苗邈耳根子红得几乎滴血,扭过头去不看,瓮声瓮气道:“你你你……”
你还好意思说呢,你两个□□都要甩到我脸上了!
紫衣女孩面带微笑,把胸口挺了挺:“软么?”
苗邈结结巴巴:“我……我怎么知道?”
女孩眼里闪着狡狯的光:“怎么会不知道?你刚才不是还在里面蹭了好几下?”
苗邈几乎跳起来,偷偷瞟了一眼乐佚游,才道:“你……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去蹭女人的胸了?”
女孩道:“又撒谎,你难道生下来就没有吸过你妈妈的奶?难道你妈妈也是在耍流氓?”
苗邈:“这能一样吗?你又不是我妈妈?你,你,你衣服都不穿好,真不要脸!”
女孩声音清脆:“哼,我不喜欢穿胸衣,偏爱露着,又关你什么事?你管不好自家眼睛,非要往我胸上瞧,难道是我强迫你看的不成?臭男人饱了眼福,末了骂我耍流氓,倒底谁是登徒子?”
苗邈气得几乎晕倒,乐佚游轻声道:“不要睬她。”
那女孩一步步走过来,右臂抬起,掌心前推,五指纤然上翘,左手虚抱腹前,四指捏起,拇指外扣,唇边泛着柔和的微笑。她语出无状,言辞放荡,步子却轻柔优雅,姿态端庄,若有神性。
乐佚游盯着她,总觉得那这模样极为眼熟,又见她纱裙跣足,腰上缠着重重罗结,遂扬声道:“阁下可是密宗高手?”